第十章 身世 (第3/3页)

警惕地环顾四周。

    与其说这里是一间疗养院，更像是一名中等贵族在乡下建立的别墅，白色的木砖墙面油漆脱落，斑驳的墙壁上攀爬着大片深绿色的爬山虎，蓝色的屋檐上长满了葵草，花坛上种着几株向日葵，可惜这里阳光暗淡，向日葵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颜色枯黄。

    这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甚至连一丝虫鸣都没有，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别墅的木门打开了。一位脸色苍白盘着褐色头发的中年女仆出现在门口，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地板。她穿着湖绿色的连衣裙，神色僵冷，弯腰道：

    “请跟我来，蒙德维公爵。”

    这个声音同刚刚的声音一模一样，原来她就是那名名叫凯因的巫师。蒙德维公爵无暇惊讶，他着急询问道：

    “芙尼娜，芙尼娜在哪里？”

    凯因并不作答，只是伸手示意蒙德维公爵跟着她，然后转身离开。蒙德维公爵连忙跟上，白卿云与阿斯兰也跟了上去。

    但是当白卿云刚踏入门内，四周环境陡然一变，他身前的蒙德维公爵与身后的阿斯兰消失不见了，而他出现在一座四周贴满金箔与繁复雕花的拱廊之内，十字宫格的落地窗外是一片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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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卿云提高警惕，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富丽的拱廊应是皇宫内的建筑，身前头顶悬挂的水晶灯盏沿着拱廊纵向排列一直到一扇高大的门扉之前，沿路的花瓶里插满了粉色娇艳的的芬格尔玫瑰。而在白卿云身后的水晶灯盏都是熄灭的状态，拱廊消失在五米之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这是让他往前走的意思？

    系统飘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落在白卿云的头上，害怕的要命，道：

    “这、这里是哪儿？”

    白卿云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幻境，这幻境的布置手法非常粗糙，但在这样一个魔法凋零的时代已经相当不错了，凭白卿云本身对光明元素强大的亲和力，他可以很轻易地离开这个幻境，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这个幻境没有伤人的意思，反而像是为了告诉他什么。

    是那名叫凯因的巫师做的？

    白卿云随口安慰系统几句！然后便向前走去，头顶的水晶灯盏逐渐熄灭，身旁娇艳的玫瑰花被黑暗吞噬，脚下是香槟色织着金边的柔软地毯，当他走到门前时，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痛苦呻吟与哭泣。

    白卿云伸手推开门，房间内的人却没有反应，一应宫中的女侍正围绕着一张拉着粉色床帐的床焦急地等待，圆形的房间内，天花板上用钻石与魔晶拼出黄道十二宫与星象宇宙，环绕着圆日般的灯盏，地上是比拱廊内更加柔软仿佛厚实的草甸一样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玫瑰花香，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结合女人痛苦的呻吟与床帐内的窃窃私语，还有不时端着热水进出的女侍，白卿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应当是历任皇后中的其中一位生产时的场景回放，他有些好奇为何凯因要给他看这幅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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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继续等待半个小时后，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白卿云知道生产结束了。可随之而来的则是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有人高呼：

    “是魔鬼！是魔鬼之子！皇后曾与魔鬼私通！”

    “黑色……怎么会是黑色？”

    “天哪太可怕了……”

    一个女人撩开床帐冲了出去，急急忙忙地高声疾呼：

    “快叫陛下进来！”

    围绕在床帐周围的女侍本应在皇后生产结束后就进去照顾皇后，可都因为那一声“魔鬼之子”所有人都不敢动弹。白卿云借幻境里无人能看见他，撩开床帐走进去。

    一名面容姣好的金发女士因脱力躺在床上，另一名金发的女性正在她边上一边流泪一边心疼地擦着汗水。作医师打扮的女子和另一名贵族女性惊恐地缩在床帐角落，一盆热水里有一名刚出生的浑身粉色皱巴巴的婴儿正在抽噎哭泣。

    但婴儿却有一头细软的黑色短发。

    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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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卿云明白了什么。他是这场历史的旁观者，看着尚且年轻英俊的皇帝陛下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拉开床帐看见盆里的黑发婴儿，伸手就要抓起婴儿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却被已经清醒过来的皇后拦下。

    “陛下！陛下！哪怕他是黑发，他也是您的亲骨rou啊！求您饶他一命，哪怕只是把他驱逐皇室都好，求您饶他一命！他是我的孩子啊！”

    皇后撕心裂肺地哀求着，恳请皇帝网开一面，但皇帝却毫不留情地推开皇后，皇后为了阻止皇帝陛下，从那瘦弱的身躯里不知是哪里爆发的力量，张开嘴狠狠地咬住皇帝的手！那先前为皇后擦拭汗水的贵族女性当机立断抱住婴儿，夺门而出！

    皇后用劲极大，牙齿深深切入皇帝的手掌，甚至狠狠地撕下了一块rou！皇帝吃痛，狠狠地用另一只手抽了皇后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然后命令周围的侍女将皇后抓起来。此时疼痛也让因一时怒气上涌，差点当着一屋子女侍的面谋杀亲子的皇帝头脑冷静了下来，他往外走去，命令卫兵将那抱着婴儿逃跑的贵族女性抓回来。

    皇后疯了一样不停地挣扎，就像是一匹失去幼崽的受伤的母狼，她的嘴唇下颔站满了噬咬皇帝手掌的鲜血，通红着眼睛发出渗人的低吼。下体还未愈合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沿着双腿流淌弄脏了真丝裙摆，五个身材高大的女侍都压制不住皇后，或者说被此时皇后疯狂挣扎的行为震慑了。

    皇后提着血迹斑驳的裙摆赤脚跑出了房间，她一直跑，一直跑，鲜血一刻不停地从下身淌出，她踩在自己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上，在香槟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奔跑的血脚印，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中箭的母鹿所留下的脚印。

    宫中侍者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向端庄美丽的皇后在皇宫内狂奔，他们看见皇后追上了皇帝，发疯似的拦住皇帝不让他走，这样疯狂的皇后被卫兵打晕，关进了皇宫深处。

    听说刚出生的小皇子消失不见了，听说皇后与皇帝发生了争执，听说皇帝史无前例的震怒，听说皇后身上都是鲜血，听说女侍为皇后清洗时从口中洗出了鲜血与rou丝。

    听说……听说……听说，无数个听说加上皇帝的缄默原则——连夜杀了接生的医师与皇后的女侍们，人心惶惶之下血色涂抹的听说编织出了可怖的流言：皇后发了失心疯，生吃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皇帝陛下不忍面对这亲母噬子的惨事，念在过往情谊，将皇后送去疗养。

    杀人者完美隐身幕后，在流言中继续戴着冠冕堂皇的金色假面，受害者一无所有，被可怖的流言铸造的铁笼抹杀了存在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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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钟爱的芬格尔玫瑰一朵接一朵的凋零，她的珠宝与首饰被变卖，房间被改造成花园暖房，她的女侍被一个接一个的秘密谋杀，她消失了，从此只存在于流言之中。

    那抱着婴儿逃跑的贵族女性被找到了，贵族女性因为身份的尊贵性命无忧的送回了家中软禁，她怀抱里的婴儿被搜寻的秘密卫兵随手扔进了一口枯井里摔死。

    因为皇帝下令，秘密地处死这不详的黑发。

    皇室的血脉里，不能有杂质。

    白卿云看着那口熟悉的井，明白了一切。

    此时正是冬季，正好是一年最冷的一天。

    过了很久，井口发出耀眼的白光，一名路过的女性好奇地察看，看见了井中竟然有一名婴儿。她招呼众人一起拉动被冰雪冻僵的绳索，捞起了这名婴儿，发现这名婴儿居然拥有一头银发，而井口周围的冰雪被白光照耀开始融化，冒出了碧绿的嫩芽，荒废许久的枯井里，汩汩流出了清澈甘甜的井水。

    ——宛如神迹。

    在众人的膜拜中，婴儿被送往教堂，成为了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