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雪夜启明上（3） (第1/1页)

    「你们等在这里。」伯爵命令身边的卫士道，「全都不用跟来。」

    白sE的雪花零零散散地落在伯爵黑sE的斗篷上，雪还不算大。

    塞西尔从没来过这里。

    他的眼前是一排排青灰sE的碑石，碑石之间能看见忽隐忽现的人影。

    「过来，塞西尔。」

    塞西尔上去牵住伯爵的手，由伯爵领着走到碑石之间。

    有的人影本来坐在碑石之上，见伯爵走来，站起身，弯腰行礼。

    而有的人影则自顾自痴痴地看向天边，好像塞西尔看得见他们，他们看不见塞西尔一样。

    没有一片细雪落在他们身上，全都穿过他们的身T，在碑石上化成一个个深sE的小点。

    「这些人为什麽……？」塞西尔指着前面行礼的人影问道。

    伯爵继续向前走着，回答道：「你看见的不是人，是幽魂。」

    父子二人在幽魂之间前行。

    终於，伯爵在一组雕塑前停下了脚步。

    两个石雕的少nV举着枝叶繁茂的树枝，为中间的主人遮挡雪花。

    「你见过长成这样的人吗？」伯爵指着中间坟墓主人的雕塑问塞西尔道。

    「没有。」塞西尔被心中一阵不可言喻的熟悉感觉所召唤，走近了那尊雕塑，「没有见过。」

    「在城堡里，在墓地里都没见过？」

    「没有。」

    再三确认过的伯爵也靠近雕塑，蹲了下来，在塞西尔耳畔说道，「这就是你的母亲。」

    「母亲……？」塞西尔回头看了一眼伯爵，「这是母亲吗，父亲？」

    「没错。」伯爵的脸颊靠近塞西尔的耳畔，「你的母亲就长这样。」

    塞西尔突然觉得冰冷的石像在朝着自己微笑，就又走近了一些，m0上了石像的手，他觉得石像的手好像也和石像的微笑一样是有温度的。

    「母亲是什麽样的人？」

    「她是待晴堡、火树岭……不，她是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人。这尊石像只像她三分，她的美好是不可能用任何方式复制的，除了……」

    「除了？」

    「除了你。你身上有一半就来自她身上的美好。」

    「她的声音呢？她走起路来是什麽样子？她最喜欢吃什麽？她也能看见圣书字吗？」塞西尔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他觉得随着自己的了解，眼前的石像会越来越温软，甚至会柔软下来，把自己拥入怀里。

    一阵冷风吹动了塞西尔斗篷的兜帽，他的身後又冷了下来。

    伯爵没有回答塞西尔，而是站了起来，只留下塞西尔一个人依旧亲近伯爵夫人的石像。

    伯爵伸出一只手，说道：「我们走吧。我还有想让你看的东西。」

    塞西尔依依不舍地离开母亲的石像，牵上了父亲的手。

    伯爵带着塞西尔穿过墓地。

    塞西尔并不讨厌幽魂。那些和善的幽魂行礼後就自觉飘开，没什麽好怕的。

    父子走到了碑石丛林的尽头，出了墓地，塞西尔的面前是一个遮住视线的土坡。

    伯爵一步步登上土坡，如履平地。塞西尔则吃力地迈开大步向上爬，但更像是被伯爵直接拖上去的。

    塞西尔越来越接近土坡的顶端，让人不舒服的低沉SHeNY1N声从土坡的另一头飘过来。

    伯爵没有给塞西尔犹豫的时间，眼前的天空越来越多，泥土越来越少，塞西尔在土坡顶上站稳，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土坡另一边的景象被塞西尔尽收眼底。

    失去胳膊的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只剩下上半身的人趴在地上靠手向前进，耷拉下脑袋的人伸长了舌头，眼珠迸出……

    不论塞西尔的视线移动到哪里，都有触目惊心的画面。他让自己不去看可怕的单个人，可若是让他们连成一片又看来更加的恐怖。

    塞西尔低下了头，以为这样就能逃避面前的景象，没想到一只血红sE的手抓住他了的脚踝。手的主人向着塞西尔爬过来，露出一张青灰sE的脸，脸下面的脖子只有一半支撑住脑袋，另一半是血r0U模糊的刀口，不停涌出黑sE的血Ye，好像永远不会乾涸一般。

    塞西尔很快意识到这些不是人，没有人能以这种形象活下去。

    「父亲！他们是什麽回事？我好害怕！」塞西尔喊叫着抱住了父亲的胳膊，「我们回去，好不好？」

    伯爵不理会要往回走的塞西尔，站在原地说道：「这些也是幽魂。」

    「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伯爵不但没有回头，而是开始向着形状可怕的幽魂之间走去。

    不论塞西尔如何抗拒，紧紧抓住塞西尔的伯爵只管把他往坡下拽。

    塞西尔闭上了眼睛，可是周围的痛苦SHeNY1N声越来越大，又夹杂了哭喊声，耳朵里的声音让眼睑遮住的画面仍旧在塞西尔脑海里鲜明地浮现。

    塞西尔也跟着cH0U泣了起来。他想挣脱父亲的手，但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被带下土坡，又在不甚平坦的地面上走出好几步，幽魂们的哭喊从四面八方围绕了塞西尔。塞西尔越哭越厉害，开始哽咽，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就在自己的哭声和幽魂的哭声混作一片的时候，塞西尔的手突然被松开了。

    把自己拖入恐惧的手，也是他唯一的倚靠。

    为了再次牵上伯爵的手，塞西尔睁开了眼。

    一颗被抱在怀中的脑袋正对着塞西尔。

    塞西尔尖叫着要逃，可是不论哪个方向，都有Si状可怕的幽魂向自己围拢。

    塞西尔转身，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那幽魂五官痛苦地扭曲，嘴角流下一丝黑血；右边肩膀、肚子、心口上cHa着三支弩箭，跌跌撞撞地向塞西尔走来。

    「塞西尔少爷……」

    听见声音，塞西尔才敢确认，这是赫尔曼，不过他再怎麽讨厌赫尔曼，也从来想像不到赫尔曼会变成这样。

    「塞西尔少爷……我没有下毒……不是我！」

    塞西尔被赫尔曼b得步步後退。

    「不要怕他们。」

    两只大手搭住了塞西尔的肩膀，有人在他身後挡住了刮来初雪的风。

    「你是贵族，是神明和圣书的使者，是幽魂和JiNg灵的主人，没有理由害怕他们。」

    塞西尔回头，发现自己退到了父亲的怀里。

    「走开！别过来！」塞西尔向着赫尔曼怯生生地说道。

    赫尔曼还是向塞西尔靠近。

    「父亲，他们不听我的，没有用！」

    「不要去请求，要命令，要支配！最重要的是睁开眼，看着他们，不要害怕。」

    塞西尔冲着赫尔曼睁大了被泪水Sh润的眼睛，大声喊道：「全都给我滚开！」

    与塞西尔近在咫尺的赫尔曼开始後退。

    其他的幽魂也开始远离塞西尔，塞西尔这才看清自己脚下是一片泥土颜sE斑斑驳驳的荒地。

    「您不害怕吗？」抹掉眼泪的塞西尔问伯爵道。

    「我……」伯爵看向正前方，「唯一让我害怕的幽魂大概已经散作JiNg灵了吧。」

    「那幽魂的样子得多吓人呀。」

    「可怕的不是外表，而是因为那幽魂曾经动摇过我的心。」说罢，伯爵推了推一知半解的塞西尔的後背，「我们回去吧。」

    走回土坡的路上，不再有幽魂敢来打搅，塞西尔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回城堡了以後，能教我读圣书吗？」塞西尔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可以。」

    这一回上坡，塞西尔走在了伯爵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