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刀如水_浮世梦中身145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浮世梦中身145 (第2/2页)

那些痴妄和迷恋也不假,却都在精心的算计中被盖上一层浓雾,使得情不像情,爱也能是利用。

    “果然。”叶听雪很轻地笑了笑,接着就移开了眼睛,垂眸继续去观棋。

    柳催不知道叶听雪说的那个“果然”是什么意思,他发现就算没有年少时候的那份旧情谊,也很难不会喜欢上叶听雪。绝对会有某种奇异的宿命在暗中牵引,相遇相知,重逢重识,然后在这红尘情网中纠缠着过尽一生。

    和他做对手是妙事,和他做情人也未免太像一场梦了。

    这盘棋上黑白都变得不太分明,乍一眼看不清是柳催围住了叶听雪,还是叶听雪困住了他。局势一时胶着,白子吞吃黑子过后,柳催也会拿下了他的一枚棋,如此反复这局棋便陷入了无解的循环之中。

    他落棋也如出剑,气势凛凛,柳催不和他直面相对,但仍能清晰感受到似有剑气冲杀面上,便按住不动,静观变化。叶听雪出手精准迅速,一如潇湘提剑起势,柳催看着他落子处便知道这是他开劫了。

    叶听雪似乎对劫争颇有一道,柳催看棋和思考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在想要如何找劫应劫,再提劫消劫。这都不能再只看眼前而出,一步三算,一步十算,他们不止是在下棋,同样也是在斗心。

    白子落下提去柳催一子,柳催沉默地看着棋思量变化,如何应劫呢?他已经寻到一处,但并未将棋子落下,而是抬起头看向叶听雪。

    感受到他的视线,叶听雪也跟着抬起头。柳催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也看不懂自己,看别人是被逼无奈,猜不出猜不对别人的心思我就会死,但看自己则出于千种万种的不敢。”

    叶听雪仔细听着,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不敢?”

    “因为我做不到像阿雪那样的问心无愧,不怨不悔,所以才不敢去看自己。”柳催指上一勾,将那枚黑子收拢进自己掌心把玩,他看起来很漫不经心,这些话也显得像是随口脱出的,让人难猜其中几分真假。“但是到底要什么,想什么,只要人动了便会在手上应出来。”

    也会应在这方棋局之中,无遮无掩地任人去看。棋不会说话,表意自然是需要人去猜测,叶听雪嘴唇微抿忽然对他一笑。“从布局开始就知道你筹谋不小,中盘交锋至今也很少见你用险招,完全不像你平日的疯子行事。”

    柳催支着脑袋看他:“那我也不见潇湘剑平日是这么杀气腾腾,锋芒毕露的。”

    那人不置可否,轻声道:“但潇湘确实有杀招,用与不用只在握剑的那个人。”

    柳催执黑,受弈棋的规则所限,他不能立刻回提方才叶听雪下的那颗白子,只能将子落在别处,这便是寻劫材。等白子应后他才能回提白子,柳催找到了劫材,却并不落子,因为他知道就算他将子落在这处,叶听雪也不会应他。

    应这劫无意义,叶听雪从布置先手劫开始就已经清清楚楚,就是不应这一劫叶听雪也能消除劫争,从而得到“劫胜”。

    “握剑的那个人……阿雪是怎么想的呢?”柳催将棋落在别处,想从别处去取生门。

    叶听雪看他走势变化,心中有了别的应对。他说道:“我在想谢辉果真是野心勃勃之人,筹谋那么久竟然真把这江山夺了,你曾在他身边,学得一点也不差。”

    “那是。”柳催笑了笑,这回他再不自谦了,“毕竟他也算死在我的手上。”似是想起久远前的往事,他看着棋局微微出神。

    萧长宁被谢辉带出了奉筠阁,那个荒僻冷清的所在,出去到许多人让他不要幻想的地方。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才多大的年纪了,只知道萧长宁心中并没有兴奋和欢喜,坐在紫宸殿上有的是无尽恐惧。

    谢辉不让他亲昵任何人,女官、太监、近侍,这些人全都是谢辉布置监视他的眼睛。他只能装作不知道,在更多人的唾骂中去和谢辉亲近。那些人说他愚蠢,与虎为谋都不知道,谢辉怎么会好心让他安稳地当这个皇帝。

    但萧长宁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是他完全没有选择。那些说空话的人不会来救他,只想着让他去死。

    有一次他和谢辉在紫宸殿下棋,谢辉问他:“陛下感觉这江山如何?”

    彼时萧长宁还是满脸懵懂,虽满手是汗,却依旧努力保持镇静:“摄政王说的是哪里的江山。”

    他顺着谢辉的手指去看,那是一张布满劫争的棋局,和谢辉对手,他根本找不到生门。

    叶听雪觉得很意外,他知道谢辉登基不过三个月后就忽然暴毙死去了,但没想到这也许是出自柳催的手笔。

    “他确实没想让我活,萧长宁不过是个孱弱可怜的傀儡罢了,不值得他如何上心。阿雪知不知道有一种慢性的毒药,喝下去人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但是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三个月,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接着双手瞬间张开,“砰——心就裂开,人也会跟着死了。”

    “你朝他喂毒?”叶听雪感觉手指有些冰冷,十分不敢置信,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朝权势滔天的的摄政王下毒?

    许是见他神情,柳催忍不住笑了笑,又长叹一声说:“被喂毒的是我,我全都喝进去了。”只是在人后他疯魔地扣弄自己的嗓子,将那些苦涩的药汁全部吐了出来。

    柳催忽然拨了一下手上那个玄铁戒指,被其遮盖住的皮rou隐隐可见许多伤痕,都是幼时留下的,和皮rou生长在一起,留到了现在。吐出来的药汁萧长宁没有丢弃,全部染到了龙椅的毡子上,让它变成了一张有毒的椅子。

    “难怪。”叶听雪看着他说了一声,这些沉重的往事被轻易的说出,是柳催早已经不在意当时的痛苦了吗?不,绝不是,柳催记得清清楚楚。

    “该阿雪了。”柳催提醒他说,这盘棋他们还没有下完。

    这回是柳催开劫,白子很难找到劫材,叶听雪下了几目都是损劫,棋道就是这么瞬息万变。于是叶听雪大飞出手,柳催看着自己左下和右中两块地方的棋没有安定,又让叶听雪占了优势。

    “阿雪是妙手。”柳催看着两块白棋本来厚实相连,还瞄着他黑子的中腹而去,转眼之间黑子的形势就变得不容乐观。柳催静静看了半晌才落下一子,“我忽然有些后悔了。”

    他看着叶听雪布置的无忧劫,心说这人方才打法凶猛,原来也留了稳重的一手。这场无忧劫争,叶听雪劫胜了有利可图,劫败了损失也不至于难以承受,不会影响白子周围的形势。

    从这时起柳催就显了败相,原来真正没有退路的竟然是自己。这劫难消,柳催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结果,只能投子认输。

    “我早该清楚的……”

    “什么?”叶听雪还看着那副残棋,模糊听见柳催小声嘀咕了句,却分辨不出那话在说什么。

    他问,柳催却不再重复了,只是摇头说了声无事。俄而又松了松身上筋骨说:“啊……想喝酒了,我陪阿雪下棋,阿雪能陪我喝酒吗?”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