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回家） (第1/1页)

    骆昭年高大的身形困在矮凳与铁皮柜之间，弯着腰在卷子上写下答案，时不时抬头看一看高处的输液瓶。躺在小诊所病床上的苏意脸色缓和了许多，睡梦中眉心依旧无法舒展，眼角泪痕未干，看着有些可怜。

    骆昭年想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数学题上，可是苏意睡得不太安稳，输液的那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般抬了起来。骆昭年急忙按住他的手，紧紧抓住让他不再乱动。作业是没办法写了，骆昭年暗暗叹气，坐得离苏意又近了一些，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静静看着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

    在mama生命里最后的那些时光，也是这样陪着她的。

    可是苏意，不是mama。

    骆昭年望着苏意那张脸发呆，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他们二人的相似之处，却不想正好对上刚刚醒来的苏意迷茫的目光。苏意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沙哑的声音很轻。

    “小年，你回来了。”

    骆昭年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抬头看向输液瓶。最后一滴药液缓缓滴下，骆昭年松开与苏意紧握的手，转身走向门外叫来了护士。

    值班护士利落地替苏意拔掉针头，将开好的药递给骆昭年。

    “回去好好休息，多吃点好的。”

    “谢谢。”

    骆昭年接过那袋药塞进书包，又将搭在一旁的苏意外套拿起自然地替他披上。

    “用不用我扶你？”

    “不……不用，我没事。”

    苏意裹着厚实的外套跟在骆昭年身后走出了小诊所，他不敢与骆昭年并肩而行，刻意放缓了脚步。骆昭年独自在前面走着，听不到周围声音回头看时才发觉两人之间已间隔了很远。

    “你走不动了吗？需要休息一下吗？”

    “我没事。”

    苏意小跑了几步追上，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走得慢，你不用等我。”

    骆昭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二人沉默地走着，路过一家夜宵摊时，骆昭年停下来买了两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

    鲜美的云吞和浓郁汤汁抚平了饥肠辘辘的胃，苏意吃了两片药，困意再次袭来。他习惯性地爬上那张行军床，却被骆昭年拽了回来。

    “今晚降温，你再睡那里病不会好的。”

    苏意被强行按在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上，骆昭年为他盖上厚被子，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刚买来的热水袋，洗干净灌满热水塞到苏意怀里。

    “你先睡，我还有几道题没写完。”

    “好。”

    温暖包裹着苏意陷入了梦乡，他睡得格外沉并不知道骆昭年是何时躺到他身侧的。骆昭年的身体似乎比热水袋还要温暖，苏意无意识地向他那边靠拢，抱住了骆昭年一只臂膀。

    骆昭年在闹钟声中醒来，被苏意抱着的那只臂膀已经麻得没了知觉。他轻轻抽出胳膊伸展了几下，洗漱之后拿着书包下楼吃早饭。

    苏意的1000块他留了一半放在抽屉里，剩下的准备今天下午逃课去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骆昭年所在的高中是这座小城唯一的一所私立中学，即使高三依旧保留了体育课，让他不至于为了买东西耽误课程。

    他买东西的时候刚好撞上隔壁班的女生——牧之遥，她热切地向骆昭年挥手，棕栗色长发披散在两边，衬得她脸庞更加白皙。

    牧之遥拖着闺蜜走到了骆昭年身边，语气热络：“骆昭年，我没想到你也会逃课呢。我们等下去看电影，你一起来吧。”

    牧之遥粉嫩的唇瓣涂了一层亮亮的唇蜜，美甲上的钻石在灯光下格外晃眼。骆昭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扯出一个笑容拒绝了她。

    “我还有事，下次吧。”

    “好，说定了哦。”

    牧之遥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着笑容与骆昭年道别。女生淡淡的香水味还萦绕在鼻间，远去的身影修长纤细，骆昭年莫名想起另一个清瘦的身影和略显苍白的脸，牧之遥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

    转过神的骆昭年拿走老板已经装好的东西，回家时路过水果店又买了些雪梨。苏意脸色今天看起来好了许多，骆昭年回来时他正忙碌着。刷干净的学生锅放在骆昭年常用的书桌上，旁边还摆了几盘羊rou、肥牛、青菜、丸子这些火锅常用食材。

    听到开门声的苏意抬眼看了下表，“小年，今天回来这么早？”

    “体育课，不用上。”

    骆昭年提着他买的东西进了屋，顺手将雪梨递给了苏意。

    “医生昨天说多吃点梨，清火的。”

    苏意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雪梨，又看向骆昭年手中拎着的另一个袋子：“这是什么？”

    “电热毯，我去铺好。”

    骆昭年整理床铺的时候，苏意已经将雪梨洗好切成小块插上了牙签，捏起一块向骆昭年嘴边送去。

    “你尝一下，很甜。”

    骆昭年略微迟疑随即张口将雪梨咬住，“确实甜。”

    苏意笑得眉眼弯弯，“吃菌汤锅可以吗？清淡些……”

    “我都可以。”

    骆昭年放下手中的被子，转身去帮苏意拿来碗筷坐到了桌前，二人肩并肩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大部分的rou被夹到了骆昭年碗里，苏意的说辞很老套：“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骆昭年有些无奈：“你是想让我长到两米吗？”

    苏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看的眼睛望着骆昭年认真地向他道谢：“谢谢你小年，我真的很开心。”

    骆昭年看着眼前的苏意，心中似乎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在生长，他别过脸低咳了一声，“快吃饭吧。”

    “嗯。”

    那张行军床被骆昭年折起放在了一边，苏意只好又与他挤在同一张床上。身下电热毯的热意迅速且汹涌，苏意努力向墙壁方向挪了挪，为骆昭年留出更多空间。

    骆昭年抓住他的臂膀将人拽了回来，“你过来点，被子会有空隙。”

    苏意转身对上骆昭年目光，整个人又向后缩了缩。

    “会传染你的。”

    “我免疫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