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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再也不会被名字束缚了。】 (第2/2页)
以我觉得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把那画颠来倒去地看,拿手机拍下,设置成头像。 其实我没那么想看自己,我想看他,他更不可能画了。 我想到周从捏着笔描我,好痒,挠挠上面鸟,挠挠下面鸟,放下鸟来。 将画放上床头柜,我托腮盯了会儿,脸又热起来,也把它面朝下放,卡桌子上不动了。 哎…… 我还在想周从,徐传传打来电话。 她声音在电话里更显冷质感,又有一丝无法忽视的脆弱,疲惫地说:“让让……我想去看看她。” 好像被扯了一下,我想起明天是什么日子,先前的快乐在当下不合时宜,显得尤为残酷,慢慢收紧了。 “好,明天我们一起。” 挂掉电话我叹了口气,很难再开心起来了。 每年跨年,阖家团圆后,我和徐传传都要迎接一阵隐而不发的钝痛,一开始我们都没事,也没当回事。喝酒时不会想起,在一起嬉笑时不会想起,但是当一个人在黑暗中躺下,度过元旦这一时间点后。 该来的总是会来,如影随形的钝痛。 每年的一月二日,我和徐传传要去给jiejie扫墓。 说是jiejie,不是我的,是徐传传的亲jiejie。 徐传传她父母铆足了劲要抱个大胖小子,光宗耀祖,然后第一胎是徐传传她姐。 她jiejie名叫徐招娣。 招啊招,二胎招来了徐传传,恨啊,赶紧起个名儿续上,总不能断在这里。“传”是传宗接代的传,一个“传”字不够要两个,女儿不算是传。多恨啊。 没能传下去。她母亲身体出了问题,没办法继续生育了,徐家只能断在这里。 他们恨,徐传传痛快。 其实这么多年我挺心疼徐传传的,但也明白她不需要。我和徐传传比,是既得利益者,那她更不用我一个受益者的同情。我们是朋友,是互相理解的依靠,我只要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支撑她就好。 招娣姐是五年前因为车祸去世的,送到医院时已经来不及。我们没有赶上jiejie最后一面,只赶上令人齿冷的一幕。 急诊处女儿尸骨未寒,徐传传的父母就在遗体边信口开河要价,与肇事司机商谈赔偿事宜,司机脸色灰暗,木然地接受。 亲人竟比施害者面目可憎。 徐传传很要强,在学业上精进,一直想变得更优秀,能带jiejie从坭坑里脱身。她一直很努力。 可是jiejie没有了。 元旦第二天,明明是新年新气象,说好一年会顺顺利利,可它不对jiejie好。招娣走了。 那天我和徐传传请了假,在零下的冷天里跑出一身热汗,热汗阴干后会变冷,先是只有身体冷,接着血冷。 我没办法忘记那天。 徐传传第一次哭了。 我很喜欢招娣姐。她和徐传传不一样,是非常典型的知心大jiejie,大院里大伙都喜欢她。 她手巧,爱笑,漂漂亮亮文文静静,梳一个大辫子,经常摸我们的头。 在得知我和徐传传性取向都不一般后,她是唯一理解我们的同龄人。在徐传传和我有青春小烦恼时,她开解我们。她还经常攒钱给我们买东西,直到我搬走。 再也没有招娣了。 我在病房外哭,哭得很惨,嚎得整条楼道都回响,呜呜的,风也在吹。这时徐传传父母总算发现了徐传传,停止了论价,擦起鳄鱼眼泪。 徐传传看着他们。少女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她在哭,眼里该是模糊的水汽,但她哭得非常清醒,没让眼泪遮蔽视线。她在此时、此处,洞穿了生她养她的人。 她家庭完整,父母没有短缺了吃穿,也没有什么虐待不公,但徐传传说了,就是那一刻起,她决定要恨他们。 她要离经叛道,让他们痛。 徐传传纹身,打架,夜不归宿,出柜,至今和家里不咸不淡,唯独在学业上不敢松懈。因为她要出头,还可以带jiejie走。 她们再也不要被名字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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