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第2/2页)

着气从口腔冲出来，我自己唱出来觉得高亢，经年也不觉得震头，底下的人是很乐意的。

    但是正因为这份感动，我舍不得叫他们看见我的一点不好，每次尽心尽力地演，哪怕换几天只演我学的二三百出戏中的三两折。一遍遍要嚼烂了，这就是巡演的弊。

    等巡演尾声的时候，已经入冬了，我们离家也近了。班子里的人合资办了个酒席庆祝，别人不请，喝得醉极了。我不打算多喝，架不住这群人一如既往地盛情，灌得像个傻子，嘻嘻哈哈地笑，躺在椅子上，然后滑下去。他们指着我笑，笑得像小孩。

    我不太喜欢和他们喝酒，但是回家了，我很开心。他们喝醉了倒头就睡，我睡不着，爬起来看外面，张开嘴，酒气熏得星星以云嗤鼻。我想，我回去，我就再不沾染那些了。我要离那群人一些，如果太平了，太平了最好。不论政府是哪个，是最早开辟的改革路线，还是如他所说的，用血献祭不切实际的梦想的读书人。不论是谁，我再也不管了，我离开他，我去娶个妻子，生个孩子，不论是男孩子还是nV孩子，都送去读书。就一定不受我所受的苦。我把一切都忘记，用品行堵住人们的嘴，到我Si的时候，他们都不忍心说一个坏字。

    回到天子脚下，回到我家乡，再不用躲征战。最是天津和北京的美食我吃得惯，我把身子养好，只把虞子当做个再寻常不过的职业。我见那些人，要学他们的话，他们就觉得我们是相同的人，辈子就过去了。我怀着那样的梦想，睡去了。

    就如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找到了青年人该有的方式——虽然那年已经不年轻了。

    到天津之后，我打算收几个徒弟，收几个nV孩子学戏，寻几个天足nV孩，学一学真正的不卖sE相的旦角——但又是我的天真了，若非黑路买的nV孩子，几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我打算将他也一并忘记，只是他的意思太彻底了，在我把一切东西都安顿好了的时候，那个Si透了的人的信口传给我了。

    他是怎么Si的么？我不知晓，也许是飞枪行Pa0，只是那个冒失的人还在与我说:“头都炸没了，头没了，剩下三足……您听吗？”

    我一时心里竟未起波澜，尽量安抚自己，他只是一个很早就与我无关的人了。但觉得脑袋浑涨一下，没有站稳，扶着桌子支起来，我说:“我听得了，剩三足么？头都没了。”那个传信的不怎么急了，看着我，目光很平静，我回他的目光莫约也同他一样平静我想是否我害Si了他，我叫我的Ai人Si于割裂矛盾了。我从来不支持他，也从来不反对他。他总梗于我的话，既不反驳，也不装作无事。

    那半天我照常过的，第二天夜里，我仿佛蹭见一只手，幻得暖了一下，换做常人该是害怕的。我不信鬼神，可我觉得是他找我了，我掐着手指头算他的头七，捏得指头青紫，满脸涕泪。

    一整夜睡不着，只觉得浑身疼痛，好b我也Si过一次了。我不大明白他Si了对我意味着什么，也许好b一盏JiNg心雕

    琢的水灯，轻轻地被河水拍落。沉溺淤泥的河底，再不露于世。或者是我的另一个记忆载T，还没有亲口一遍一遍说完，整本我留恋的孤本便烧毁了，毁得不留一字。

    感受天津腊月的寒。若是他，他也能抱着我。做鬼魂大约也知道冷。

    早晨的时候，他们见我的样子，打趣似的问我:“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就过年了，提前思春么？”

    我开口也无法说出，是我的Ai人Si了。

    我赶去了安徽一次，风尘仆仆地见了他的妻子，他妻子很年轻，不到将近三十岁的年纪。静静坐在沙发上，双腿叠着，露出小巧的素样绣鞋，娴静地迎我。我想他娶了个好妻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我只是说:“嫂嫂，我是先生的旧友……先生葬了吗？”

    她低着头说:“葬了，在近帝云山的地方。先生的祖宗坟地葬乱了，同辈的哥哥Si去的也不知在哪。我托人去山东问他的堂弟，一直没有回信，看着先生就要g化了，他只得在齐云山，是处好地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每一个字似都在思考和雕琢，或者因为没有思考，每一个字出来都很缓慢和牵强。

    我说:“是，他从来不愿意在那些事情上讲究，葬了想也不必再更换地方了。”

    她简单回答了一句:“嗯。”

    我四处望了望，他的这所宅子我并不熟悉，是旧房作了他的新房。我们空白了片刻i，我问她:“先生有孩子吗？”若有孩子，我倒想帮衬她，结识了，当也。单户的寡妇没有家主没有小叔子婆婆，若要继续守着，手里有钱也艰难。

    她很失落地低头:“没有，成婚四年，聚少离多这是我的不好。”

    我想，他为何与谁都是聚少离多，连他亲近的人我也找不到，谁的口中也只有他的碎片个留着碎胡子的较有威严的男人。旁的在说不出来。而他的妻子，我没有什么办法去问她。

    而他无子的责任，竟是我的更多。我是男人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却是我于他最不幸的事。如果我是nV人，活到了遇见他的年龄，又没被别人抢去，憋屈地被群养圈养在小厢房里当姨太太，他又正巧Ai我，不论再颠簸的岁月，我也一定给他生个孩子，不病不残地养大。

    我宽慰她:“不要紧发，你还年轻。”

    她抬头看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冒犯了，立刻和她道歉。

    她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欧，这种冷欧倒叫我舒服多了。兴许是她也知道那人Ai结交，便对他的旧友都警惕一些，我憔悴了许多天，未免身上有些流气，把她吓着了。

    她说:“不怪不怪，大哥不用太在意。再喝几口茶吧？”

    我立刻说:“不了不了。大嫂自然也有事情要忙，不打搅了。”其实我当然还不想走，也早做好了不管礼貌与否，冒犯与否，人家怎么想我，也要问出些什么。可我只知道了他埋在齐云山，与妻子没有孩子，除了尸骨外，别无消息。可他的妻子那样客气，哪怕稍微地咄咄b人些，我也更好不讲酆地b筒。

    他的老家丁早在两年前就Si了，那是个老实又短粗JiNg壮的和蔼人。我印象里他一直都在我Ai人身边，又觉得他是无处不在的。家丁的Si对我也较为震惊，他家里的长工短工，大约都是与妻子成婚后招来的，我到的时候，人家的主母已经打算赶他们了。

    再次赶回天津，差一点就错过了年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