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 (第2/2页)

它的人却仿佛抓住了一团烈火，连指尖……都烫的发颤。

    “这样东西……你，你们是从何处…得来的？”

    那声音暗哑粗粝，如同将一瓶烈酒和着血气生生咽下，柳淑妃看着发问之人那双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该如何形容这眼神？

    那是赤河顶峰上千年不化的坚冰，是天裂那头魔界之中万年不灭的业火，这二者一同被揉杂进一双幽黑瞳孔中，叫人一看过这双眼，从此便知“恨”字该如何书写。

    “我…我也不知，自我有意识起，这件抽屉就从未被打开过，只除了十三年前……它也自己跑出来过一回，只是我听说这牌子是人骨所制……总觉得邪性的很。”柳淑妃小心斟酌着开口道。

    青年听罢，垂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那玉牌紧紧贴在了自己心口之处，眼底的苦痛之色几乎要化作实质。一息过后他抬起头，平静开口问道“不知鄙人能否向淑妃娘娘讨个人情，将这骨牌赠予鄙人呢？”

    “这东西本来也没什么作用，先生若是想要拿走便是了。”柳淑妃别过脸去，不愿直视那双眼眸，眼前这张白净温和脸面就如同一张面具一般，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什么可怖恶鬼……只在方才叫她看见了那獠牙一瞬。

    她大意了……这个人比她以为的要危险的多。

    忽然又听得对面开口道，“既然鄙人同娘娘已经达成一致，此番便先行告退了，夜寒露重，娘娘也早些休息。”青年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温和淡然，拱手行礼后便要起身离开。

    “等等……”柳淑妃忙叫住他，又向荷月使了个眼色，这才开口道，“听闻先生平素里爱喝茶，本宫昨日才新得了几斤上贡的君山银针，特地备来想请先生也品一品，不知先生可否赏脸呢？”

    “哦？”青年身形一缓，又款款坐了下来，“娘娘肯拿出手的自然都是极品，鄙人当然乐意至极。”

    话音刚落荷月便端着茶盘走上前来，将两只碧色玉杯分别放置二人桌前。

    “先生，请。”

    青年浅笑着向她颔首致意，素手端起玉杯，凑到唇边细嗅了一番，茶香带着白雾氤氲而上，将青年的面孔也遮挡地模糊了几分，柳淑妃握住玉杯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颇为紧张地盯着对面之人的神色变化。

    “不愧是君山银针，确是难得的好茶。”青年悠然开口道，柳淑妃喉间起伏几番，眼睁睁看着青年微微仰头抿下一口，又一口……

    “你！”柳淑妃手一抖，几滴茶水从杯中泼溅到她手腕之上，她却如同被滚水烫了一般反手就将玉杯掷于桌上，茶汤瞬时便流淌了出去。

    “娘娘？”青年轻声询问道。

    “我没事……”柳淑妃急急取出丝帕将手腕上茶水拭去，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开口道。

    “先生觉得这茶还过得去便好，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此番就先……”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

    “娘娘既知这是好茶，何不也品味一番再走？”青年如玉般清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柳淑妃身影骤然一僵，她慢慢转过身来，看见青年替自己又倒了一杯茶水，此刻便轻轻摇晃着手中玉杯，漫不经心开口道。

    “上好的君山银针，再辅以牵机、乌头……断肠草几种奇毒，这滋味……”他看向柳淑妃，唇边笑意不减。

    “可是百年也难得一尝呢。”

    柳淑妃霎时脸色变得惨白，及时抓住了一旁的铜质灯座才免于滑倒在地，“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不可能有人中了这几样剧毒后还能好端端地说话。”

    青年又自顾自地倒上了一杯茶水，眯起眼细品着，“娘娘无需知道这些没用的，只要清楚一件事即可。”

    “鄙人一定会让五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所以像这样的小手段……以后就不必使了。”说罢他将桌面上倾倒的杯子摆好，看向在一旁发愣的荷月

    “还不快将娘娘扶回房中去休息。”

    荷月这才如梦初醒般扶柳淑妃起身，青年便对她拱手微笑道，“下一次会面，鄙人会提前派人告知娘娘，今日就到这里罢。”

    ……

    出了永泰宫，青年面上常带着的和煦笑着瞬间便消失无踪，周身温度仿佛都冷了下来。

    疾步走至西边一处废弃宫殿，只见殿内天井旁，生长着一棵古老柏树，观其树干的粗度，想来应当与这座禁宫同岁，青年轻轻靠在了那树干之上，从胸前掏出那枚骨牌，借林叶间漏下的月光仔细端详着。

    “是你吗？”

    “你来找我了？”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寂寥的风声，冬夜冰寒，连一声虫鸣也闻不见。

    良久，只听得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想你……”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