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第1/1页)

    已是深夜，赖州城里的百姓们均闭户而息，燕宅大门口却是烛火通明。三老爷燕自怀带着燕家几个大管事站在街口等候，二太太、三太太则在台阶上等，另外还有二房次子与三房独子，三少爷燕藏渡、四少爷燕藏风。

    不一会儿，远远驶来一辆马车。待马车缓缓停下，燕自章与燕藏振父子先后下得车来。

    燕自怀笑容洋溢地迎上去：“二哥，您终于回来了！一路辛苦！”

    燕自章今年四十有一，身材高大，额阔颔方，黑髭黑髯，面相威严。

    连日来的奔波劳碌令他显得疲乏，但JiNg神头与心情很不错。他笑着拍拍燕自怀的肩膀，朗声道：“三弟也辛苦了。为兄不在这段时日，家中劳你C持了。”

    燕藏振上前行礼：“三叔叔好。”

    又对后头赶上来的二太太与三太太作揖：“母亲，三婶婶。”

    二太太拭去眼角泪珠，频频点头，“回来就好。”

    三太太笑说：“今夜太晚了，已过了亥时，娘已睡下。二伯与振哥儿连日舟车劳顿，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去与娘请安罢！”

    自然应如是。

    二太太牵着大儿子一块儿进门，心疼地念叨：“黑了，瘦了。”

    燕自章与燕自怀两兄弟则走在前头。燕自怀凑近了悄声问燕自章：“二哥，此去如何？”

    燕自章嘴角难掩自得笑意，“成事。”

    燕自怀神sE一喜。

    燕自章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明日咱们兄弟细说。”

    燕自怀连连说好。

    “听闻大哥病情愈重，娘也病倒了？”

    闻言，燕自怀就叹气，“是啊。娘心焦太过，非要亲自去请高陀寺的诸位大师来为大哥诵经驱邪，谁曾想竟因此累倒。”

    燕自章神sE不虞，道：“那野种呢？难道袖手旁观，看热闹？”

    燕自怀知道他说的“野种”是谁，讪讪道：“倒也没有。他停了学，已暂停准备明年春闱，这些天都在宁兴堂与福安堂之间穿梭来回。”

    燕自章冷哼：“他倒是惯会演戏。”

    燕自怀附和道：“是，二哥你也知道，娘一向很吃他这一套。”

    燕自章又冷笑，“无妨，就让他演着吧。现在咱们有了靠山和筹码，以后再也不用怕他解元大人的威风了。”

    之后各自回房歇下，一夜无话。

    翌日早晨，福安堂。

    燕藏月走到正房外，就听到里头热热闹闹的谈笑声。

    嘴角g起一丝讽笑，他垂眸掩住眸中情绪。踏步进入房中时，又是一派儒雅谦谦君子风采。

    病榻上的燕老夫人一眼瞧见他，招手：“月哥儿来了，快过来！”

    屋子里，二房、三房与四房的人都在，男nV老少围坐在燕老夫人床边，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甚是祥和亲热。燕老夫人冲他招手，其他人齐刷刷向他看过来，倒显得他像个强行cHa足的外来客。

    燕藏月上前，对长辈们一一行礼。

    临至燕自章面前，燕藏月躬身作揖：“二叔。”

    燕自章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Y霾，而后笑得慈祥，“许久未见随彦了。听你三叔说，这些日子咱们家随彦很懂事，侍奉祖母，又C持你父亲的诵经仪式，事事打理妥当，真是长大了！”

    燕藏月也微笑：“二叔谬赞，都是我份内之事，理应如此。”

    燕老夫人道：“月哥儿毕竟是解元，学问是一等一，自然也最讲孝悌之义，常人轻易不可b的！”

    燕自章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自然如此，咱们家随彦学问人品都堪称一流，是咱们家的骄傲啊！”

    “只是……”他话锋一转，叹息，“大哥如今这副模样，也耽误了随彦的前程。无法备考，明年会试该怎么办？又要等三年吗？”

    燕老夫人恨恨地轻打他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燕老夫人本就觉得家里连累燕藏月太多，拖累得他没法儿参加明年春闱，考不了进士。

    考得解元固然给燕家长脸，可究竟b不上进士。考不了进士，便做不了大官。这科举之路只走了一半，这下耽搁了，叫人怎么甘心？她觉得自己这孙子乃是人中龙凤；莫说进士，便是状元也不是不可想！

    燕自章自觉失言地讪笑，向老母亲告罪，“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说错话了。”

    燕藏月道：“二叔此言差矣。父亲卧病在床，病重至此，我读书也不得安心。我自幼便承教圣人之道，至亲缠绵病榻，我岂有独善其身、不管不顾的道理？”

    话说得漂亮，听得燕老夫人又是一阵感动，搂着燕藏月疼Ai道：“祖母的好月儿！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燕自章听着这话，差点儿没忍住鼻腔里的冷哼，暗暗顺了顺气，面上笑容依旧。

    各房的人请安完毕，各回各房。宁兴堂那边还在念着经，燕自怀去照看。燕老夫人则把二老爷燕自章单独留了下来。

    “……振哥儿的年岁也不小了，马上及冠，终身大事也耽误不得了。”燕老夫人说。

    燕藏振的婚事是早先燕老太爷在的时候定下来的，nV方是隔壁楼县刘家的小姐。那刘家也是富商，与燕家素有生意往来。但因为那刘家小姐年岁太小，今年八月才及笄，因此一直不得成婚。

    燕自章却没有立马应声。

    燕老夫人看他脸sE，道：“怎么？这婚事，你还有别的想法？”

    燕自章道：“这事当年到底只是爹与刘家太爷口头订立的，婚书还没换呢！算不得数……”

    燕老夫人皱起眉来，“你要反悔？”转念想了想，“是否有了更好的人选？”

    他们家因为出了燕藏月这个解元，便不是个末流商户了，再不叫人看低。燕藏振也能沾光，议门更好的亲事。

    “知州大人家的七小姐也是今年及笄，年岁正好，又是嫡出，与振哥儿也相配。我想着，让媒人去与知州大人家提亲试一试。”

    燕老夫人讶然，道：“可知州大人是官家，振哥儿没有功名在身，籍籍无名，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

    燕自章被说得一噎，强笑道：“咱们家年年都与知州府赠送不少米面绸缎，打过交道。儿子与知州大人也算相熟，有几分交情，替振哥儿提亲，也不算难。”

    燕老夫人表情不甚赞同，“没想到你竟也打的这个主意……”

    燕自章听母亲像是话里有话，心头突然有一GU不好的预感。

    “娘的意思是？”

    燕老夫人叹气，道：“我原想着，替月哥儿向知州大人家求娶七小姐呢！月哥儿是解元，才名在外，前儿听闻知州大人的夫人对月哥儿很赞赏，我想要是去提亲，肯定能成！”

    “大郎现在情况凶险。就算我不乐意接受，却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要是大郎他……”燕老夫人哽咽，“那孝期就又要耽误上三年，我总得给月哥儿寻个好的岳丈家，将来于他的仕途经济也有助益。”

    尽管燕自章百般不服，却也找不到话反驳。自家儿子确实b不上燕藏月条件好，全无优势可言。

    燕老夫人现在偏心燕藏月，他不能y驳了她的意思，只能先答应下来，回去再琢磨怎么寻得转圜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