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回、坚若磐石(四)： (第2/2页)

灭口，因为他是之前劫船事件中，唯一生还的目击者，唯有他Si，才能让自己与那件事，关系完全断绝。

    杀念既起，立刻发起一轮猛攻，一个箭步向前，一套小连环“猛虎过林”十三式，打得鲁伊斯根本无法招架。

    这时，鲁伊斯又想起了他的枪，他虽明白在此开枪，必然招来葡萄牙士兵，对自己并不利，但眼下的情况即使不用枪，自己也只能被这锦衣卫活活打Si，情况并好不到哪去，於是回头再去找枪，一眼看见自己那短枪，就在身後七八步外，於是立刻朝那方向奔去。

    一官当然看出他的意图，去阻止鲁伊斯怕是已来不及，所以他也左右张望，在自己左侧两三步外，发现原本另一红毛所持的长枪，就躺在那里。

    一官两个滑步横移过去，拾起长枪，单膝跪地向鲁伊斯方向瞄准，立刻扣下板机。这是一官第一次用红毛枪，他不敢指望自己能打中，但只要枪响，必招来葡萄牙士兵，鲁伊斯心一慌，自己还有机会除掉他。

    一声枪响，子弹从耳边飞过，只是这是一官的耳朵，炙热的弹丸在一官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原来长枪的子弹，根本就不在膛上，一官也不知该如何上膛，扣了几次扳机，却都无法将子弹击发。

    相反的，鲁伊斯手中有枪，一把他惯用的枪，虽然b一官晚了两步，但还是抢在第一时间，开了一枪。

    显然，上帝并没站在鲁伊斯这边，枪响了，子弹却与一官擦身而过，而一官不会开枪，却也达到了开枪的目的，於是立刻箭步向前奔来。

    鲁伊斯见自己，未能一击中的，对手又冲了上来，果然心慌意乱，赶忙想再为火枪装填上另一发子弹。

    但此一瞬间，一官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葡萄牙士兵来得b预期要快上许多，也许他们刚好巡逻到附近。

    一官听闻众多凌乱急促脚步声，心念一闪盘算着，自己冲上去与鲁伊斯厮拚，眼看是没有立即击杀他的可能，若被葡萄牙红毛撞见，反而免不了又是一番拚搏，之前被鲁伊斯殴击的伤还隐隐作痛，这样还不如就将鲁伊斯，留给这些葡萄牙红毛，自己找个地方作壁上观。

    一念至此，立刻停下脚步，抬头打量两侧高墙，选定目标後，转身向右後跑去。急奔时，还不忘回头看了鲁伊斯一眼，他正低头，手忙脚乱装填着子弹。

    听声音，葡萄牙兵士该已到达，一官立刻运起内功，一提气跃上眼前高墙，纵身上了屋顶。

    在屋顶上，一官小心寻了个稳当隐密之所，伏下身来，冷眼俯视着墙下一切的发生。

    一队葡萄牙士兵，从转角冲出，正撞见刚把子弹装好的鲁伊斯，他没有选择，只能将那颗原本要杀一官的子弹，朝那些葡萄牙士兵S去。

    但这是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一个愚蠢却又无可奈何的决定，因为在那一声枪响之後，便是连续一连串的枪响，而枪响同时，鲁伊斯的身上，便多出了六七个血窟窿，在x前、腹上、腿上、臂上，还有一颗正中面门。

    一官知道鲁伊斯必Si无疑，虽非丧於自己之手，但结果并无不同。

    葡萄牙士兵查看了一下现场，发现还有另一昏厥的尼德兰人，猜想是两人发生争执，引发枪战，而另一尼德兰人似乎还没Si绝，几个葡萄牙人商量一番後，其中一人走过去，朝那人脑袋上补了一枪。

    之後遣两兵士，将这两具屍T，拖去旁边的海泥滩处理掉，其他士兵列队，再继续往他处巡逻。

    一官翻身，躺在屋顶上喘着气，他需要休息一下，当危险过去之後，他才赫然感觉到，全身的疼痛竟是如此难当。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早已回归平静，一官的状况也才稍稍舒缓，这时他悄悄下了屋顶，他头也不回，就佯装着没发生过任何事，独自慢步走回修船厂，当进小房间时，看见何斌显然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何斌见一官一身狼狈，处处瘀伤，脸上还有道血痕，急忙问道：「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我好像听见好几阵枪声。」

    一官Si里逃生、历劫归来，元气尚未恢复，便只将大概经过，约略说与何斌知晓，并催促着何斌替自己上妆，他还惦记着之後，还有正事要办。

    何斌检视着一官伤口，看着听着一官的遭遇就哭了起来，流着泪还继续说道：「这伤口必须先处理好，否则即使戴上人皮面具，底下还是会出现血印子，这样便要露出马脚，会被一眼看穿。」

    一官忍着痛，却哈哈大笑起来，并问道：「你哭是因为难过，我成了大花脸，再也帅气不起来，还是什麽原故？」边说边戳着何斌脸上的泪，似乎在捉弄他。

    一官显然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何斌这是喜极而泣的泪，听见为首的大仇人，被打成了麻蜂窝，几个哥哥的大仇得报，一种夙愿得偿的释然，让他忍不住哭成了泪人来。

    何斌也知道，一官这是明知故问，知道他总喜欢这样没正没经开着玩笑，尤其是当他在忍受巨大痛苦的时候，更习惯用这种蛮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伤痛。

    因为了解，所以何斌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当初他就下定决心，只要有人能帮他报此大仇，不管要他怎样都没有关系，就算让他去Si，他也心甘情愿坦然接受，何况他知道，一官一直把他当作朋友。

    一官见何斌还哭丧着脸，知道他的玩笑，对何斌而言并不觉得有趣，於是也就收起嘻笑，正经把自己找到了舅父，并将其与问天盟的关系，说与何斌知道，最主要的是要说：「尼德兰红毛在香山澳算是玩完了，但他们在南洋的势力却依旧强大，还有许多乡亲在那里，继续被他们荼毒迫害，希望一起加入问天盟，继续去对抗那些，杀人不吐骨头的红毛怪物。」

    何斌天生就是个小人物，过去他面对磨难时，总习惯於逆来顺受，从小在家乡时，也只祈求自己能够吃饱，便为最大满足。

    之後，几个哥哥惨Si，他才心生报仇之念，但也就只希望能杀Si，那几个骗他们的红毛，便算大仇得雪。

    不过，现在的他不一样了，当他遇到了一官，一个让他总必须仰望的男人，这个男人让他的心变大了，他现在懂得去关心别人，敢於去想像能够做更大的事，他心中再没有任何犹豫与怀疑，他一口就答应道：「好，只要能让尼德兰红毛难受，不管要我去哪，做什麽，都没有问题！」

    何斌变了，一官又何尝没有，与其说让何斌改变的是一官，不如说是这个时代，在这样一个匮乏又动荡的年代里，是容不下小人物的，小人物注定被这个时代所淹没、所辗压、所吞噬，直到连残渣都不会剩下。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必须让自己壮大，大到足以让所有想吞噬掉自己的敌人，无法一口咬下。

    这是这个时代，对每一个人的考验，无法通过的人，自然就被归类成小人物，就算你曾经如何意气风发、自命不凡，如何壮志凌云、气拔山河，一切皆是枉然，所有无法成为巨石者，皆终将归於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