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真实 (第1/3页)

    到家后，季林若实在疲惫，没有多说什么便回房间休息。

    韩雪哲注视季林若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挪动脚步。他踩着季林若走过的空气脚印走到季林若房门口，又把头靠在门上，呆呆站了半个小时，才抚摸着墙壁，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桌子上的栀子花谢了，只留下绿叶。枯萎的向日葵被家政阿姨清理了，只留下季林若为他选的彩色玻璃花瓶。

    韩雪哲用指节轻轻敲击花瓶，触感冰凉，如愿听到清脆的声音。

    书架上的监控小熊还放着，韩雪哲将它取下，摄像功能已经关闭，他摩挲柔软的小熊卷毛，把它放回原处。

    小熊旁边摆着他的国语故事书，韩雪哲顺手拿起翻阅，里面藏着季林若给他读的故事，因为曾经翻阅无数遍，于是不用查看页码就翻到了那一页。

    他凝神，再一次这个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故事。

    刻意用指腹划过锋利书页，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

    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疼痛。

    韩雪哲含住手指，抿掉渗出的血痕。

    韩雪哲看完书，小心翼翼放回书架。然后走向床铺。他脱下拖鞋和袜子，踩到地毯上。

    是熟悉的触感。

    他跪坐着，靠在床边。

    ——主人很多次让他睡回床上，那个冰冷黑暗的夜晚，她陪他睡在这里，好温暖；还有无数个夜晚，她拉他去客厅看动画片。

    现在，主人就在他隔壁。他知道的。

    韩雪哲微笑起来，泪水积满他的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是真的，是真实的。

    他回到了这里，他回家了。

    …………

    季林若小憩了三个小时，走出房间时，韩雪哲的晚饭已经做好，汤正开着小火保温。

    辣牛rou汤、面包炸虾、凉拌菠菜、炸酱面。

    都是她喜欢吃的。

    空气中充满了食物香气，但季林若拎着包，语气冷淡道:“忘了跟你说，我今晚出去吃。”

    韩雪哲摆放碗筷的动作一滞，深黑的眸子中，才亮起的微光黯淡下去。

    “好的，主人。您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季林若点头，走到门关换鞋。

    韩雪哲轻声问:“您晚上回来吗？”

    “回。”季林若说。

    大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季林若出门了。

    韩雪哲静静聆听她的脚步声，直到步入电梯间，听不到了。

    没关系的。

    韩雪哲的大脑命令僵硬的四肢恢复行动力，他在自己对面摆好碗筷，面对空荡荡的餐具坐下。

    这样的事情，他习惯了，他很擅长的。

    韩雪哲机械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喝水咽下自己翻涌的呕吐欲。

    没关系的。主人只是出去吃饭了，不会不回来的。她说过了。

    口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血腥味，原来是舌头和腮rou在不经意间被咬破了。

    好恶心。

    韩雪哲一时控制不住，推开椅子，到厕所吐干净了所有的饭菜。

    这样不行。

    韩雪哲坐回桌子前，一边干呕，一边喝水艰难用力的咀嚼面条和牛rou。

    他的身体不能再出问题了，他不能这么没用，他不能给主人多增添任何一丝麻烦。

    吃完饭，韩雪哲清洗收拾好一切，坐在客厅地毯上，手里无意识把玩着水果刀。

    无意识地，刀刃悬在手腕上方。

    刀尖刚刚接触到皮肤，韩雪哲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把刀放回刀鞘。

    顿了顿。

    他拿着刀回到卧室，拉开自己裤子拉链，在大腿内侧划下一刀。

    血液流出，韩雪哲用备好的纸巾擦去。

    金属割破皮rou，可是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这是不对的，用疼痛证明真实是可以的，因为要活下去。

    可是现在，明明心脏已经很疼很疼，疼的他几乎无法忍受、甚至感觉不到新出现的伤口了，却还给这具残躯增加伤痕——这是不对的。

    他要学会忍受和习惯这种痛才行。

    他知道的，只要主人还讨厌他，他就会一直一直痛下去。

    韩雪哲蜷缩身体，瘫倒在地，一手环抱双腿，一手攥紧心脏的位置。

    没关系的，他是在家里。

    主人带来的疼痛，他甘之如饴。

    ……

    季林若出门，走在小区石子路上，感觉大脑嗡嗡作痛。

    韩雪哲用木筷抵着自己脖颈的画面在她眼前无数次闪现，像是大脑插播的广告。

    她深呼吸，尝试让自己从负面情绪的泥沼和最坏结果的设想中解脱出来。

    她抬起手，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季林若烦躁地闭眼。

    她这几天都请代驾吧。

    刘梓怡看到她的样子，皱眉。

    “你怎么脸色又这么差。”

    季林若摇头，拥抱自己的好友。

    “晚上吃什么？”她问。

    ………

    季林若在傍晚回到家。

    客厅的装饰灯开着，韩雪哲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双语书却没有看，只是渴盼地望向玄关。

    听到指纹录入的声音，他的双眸骤亮，急忙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出最好看的正常的神态。

    “欢迎回家，主人。”

    季林若淡淡“嗯”了一声。递给韩雪哲一部手机。

    “我明天上班，有什么事用它联系我，监控不会再用了。”

    得到了韩雪哲的回复后，直到第二天上班，季林若再没有和他有过交流。

    韩雪哲做了早餐，她就吃，吃完上班。

    只在临别时回应了他一句“嗯”。

    一周的时间，就这样消逝在季林若的相敬如宾里，消逝在韩雪哲看着她永不回头的背影里，消逝在韩雪哲每日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早餐里，消逝在韩雪哲日益增多的腿部伤痕里，消逝在他日益黯淡无光的桃花眸里。

    韩雪哲一遍又一遍在家里那个季林若给他读过的故事，可以倒背如流了也不曾停止。

    读到“它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时，他忍不住咬住手指，想起季林若温柔的嗓音，温柔的字句。

    很快，嘴里又充满了铁锈味。

    韩雪哲木然的把手冲洗干净。

    他再一次拿起水果刀。

    如此过了一周，周五季林若开会加班后，晚上十点到家。

    “……我不是说过不用等我了吗。”

    韩雪哲坐在客厅沙发上，腿上放着那本他翻阅无数次的双语故事书，装饰灯无法照亮他的眼，那双黝黑的眼像是没有星星的长夜，即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