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中来(凯文日记)_乡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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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 (第7/7页)

来说,却注定孤单一辈子。既然我连生命的传续都不能够实现,我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更何况,我还在受刑。很荒谬,我的生命的意义就在受刑受罚,然后换来一阵喧嚣。可喧嚣本身也非我所愿,我到底活成一个悲剧。

    我想起哈姆雷特说的:“生存,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其实,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本身没有什么可难回答的。生,或者死,对我没太大区别。说不定死更好,免去这一辈子的债。还是那句老话,我担忧的是想死而死不了,这才是生命的大悲惨之境。我常常想,古代知道自己将被凌迟的犯人,会不会向上天祷告,自己在凌迟之前死掉?但老天爷似乎忘记给我们按个自毁装置,他也不大可能发慈悲让我们想死就死。我想以后社会进步,可不可以设立一个安乐死的刑?犯了罪的犯人,可以自愿选择是否安乐死,总比挨子弹强。

    我读书的时候和一个老师聊天,老师说:“kevin,你看过《悲惨世界》吗?”我说:“看过的,冉阿让和沙威的故事。”老师说:“你觉得冉阿让惨吗?”我一时语塞,我还真没看出冉阿让有多惨。老师说:“冉阿让并不惨,但之所以他的故事叫悲惨世界,是因为雨果没有到过中国,他到过中国才知道什么叫悲惨世界。”我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活在天堂里的人会把玫瑰花的花刺当作魔鬼,而在地狱里,荆棘都是生命的象征。

    有的时候,我会感到奇怪,中国的谈心节目,百分之80以上,必须流眼泪:“我活得多么苦,我活得多么不容易,我一辈子走的都是血泪铺成的崎岖小道。”但看港台的谈心节目,很少有眼泪汪汪的,大家精气神都很饱满,生命很美好啊,为什么要哭?区别怎么会这么大,仅仅是因为宣传的导向不同吗?并非如此,而是因为我们本来就过得不好。冉阿让到中国来就是一个老爷,我们见到要鞠躬的,说他活在悲惨世界,那大部分中国人真就牛马不如。

    我觉得中国活得好的人,有,但太少。金字塔的顶端是有的,但太狭窄太局促。大部分基层的塔底人民活得并不怎么幸福,他们被繁重的工作,沉重的经济压力,紧张的人际关系,看不到希望的未来所笼罩和覆盖。其实,我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谈底层人民,我从来没有真正深入到底层人民中去。但我可以感知,我可以思考。

    我在化妆品店当店员的时候,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同事,每天带午饭来店里吃,她的午饭就是一碗白饭加一个炒鸡蛋,而她要从早上9点一直上班到晚上9点。她根本没有时间买菜做饭,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只在晚上下班之后,炒一个鸡蛋就当第二天的午饭。我没有听见过她抱怨什么,她就是一个我们城市人口中所说的进城打工妹。

    我在舞东风当店员的时候,正式工人要上大夜班,熬一晚上,第二天都变成熊猫眼。不过为挣所谓的高工资,很多人坚持要上大夜班。我们店有一个同事,她也是进城的农民,她的儿子就在店附近的小学读书。我觉得她之所以无怨无悔的上大夜班,挣“高工资”,就是为她那个将会成为城市人的儿子。她自己是农村人,但她的儿子长大会变成城市人,为了这种进步,她愿意付出自己的血汗。

    我在客服中心上班的时候,每天要打50个有效电话。这个其实并不容易,大部分接通的电话都难以完成全部流程。所以,软件的拨号是不停歇的,一个电话刚断,下一个电话已经拨出去。一天电话打下来,觉得自己像变成机器。据说,富士康的工人有因为工作辛苦而跳楼的,想来并非虚言。

    这还是新时代的好年头,可想而知,八年抗战,3年内战,三反,五反,文革中的中国人是怎么过来的。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们不能过得好一点,体面一点,快乐一点,每天笑靥如花。上谈心节目的时候,不用再泪眼婆娑的述说“革命家史”,我们谈谈爱情,文学,旅行,化妆,大明星和小网红,这样是不是感觉比较欢愉一点。

    至于我个人,我一直有种感觉,我个人的命运和这个国家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这并不高调,因为大部分人其实也一样。我觉得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当一个盛世到来的时候,所有的刑罚啊,所有的折磨啊,所有的欺骗啊,所有的忧郁啊,所有的报复啊,所有的悲惨啊,全都不在了!它们神秘的跑掉了!到那一天,我可以享受生命,享受生命中的阳光和雨露,享受生命中的甘甜和欣喜。不仅仅是我,不仅仅是我过上幸福生活,而是绝大部分人都过得比以前更好,换句话说,我们从糠袋子里掉进了米袋子里。

    化妆品店的女同事优雅的点一份夫妻肺片,油滋滋的正好下饭;上一次大夜班的店员可以连休两天,管她是不是坐在沙发上看一天的电视;客服中心的有效电话变成计件制,打得少,工资少,打得多,工资多,个人按自己情况掌握。我呢?也再不用纠结死去还是活着。我活着就是享福,我为什么要死?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呀,,写作,看电影,旅行,下厨,思考人生。这样的生活,我还怕时间不够呢,我又怎么会去选择死亡,钻牛角尖。如果说人的一生是一个过程,我享受这个过程本身,而不是去纠结于意义。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是一个生命,而不是一块石头。我享受我自己的生命,我不打扰任何其他人,我享受自己生命的同时,也高兴的看你们享受你们的生命,这不就是天堂了吗?

    我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来带领我们赶跑“悲惨世界”。英雄带来一次彻底的改革,把那些不合时宜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部打扫干净,我们轻装出发,我们全速奔跑。我们常常说“后发优势”,我们确实有“后发优势”,但远远没有利用到位。一系列无形的约束制约我们的后发优势,我们需要一次华丽转身,灰姑娘变成皇后,白雪公主和王子相遇,美人鱼得到神的祝福,桃乐丝被北国女巫以吻加持。我们告别枷锁和桎梏,和旧观念旧习俗旧制度旧规章说再见。海燕总要起飞,翱翔在碧海蓝天。

    大观园奢靡浪费,眼看难以为继。探春管事,兴利除旧弊,使之以权,动之以利,贾府中兴,枯木逢春。我对一个网友说:“探春其实是个男人。”网友大惊,笑我蠢。我捂嘴不语,心中默默念到:“自古穷通皆有定,留馀庆,留馀庆。”贾府出了两个“王妃”,一个元春,另一个探春,两个人把贾府的门楣托起来。新版《红楼梦》被嘲笑拍得像鬼片,我一直说,没有本质上的鬼故事,所有的鬼故事都是为一个喜剧做铺垫,换句话说,鬼都是为人服务的,没有人,鬼也就虚无,变成一片苍茫。

    至于冉阿让,他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个囚徒。很多人会争议,到底沙威和冉阿让谁更趋近于正义,我想真正正义的是历史本身,就好像冉阿让的结局,他很安详的走完他的人生,结局并不悲惨。“悲惨世界”的主人公其实有幸福的一面,这是雨果的善良,我们如果被书名欺骗,就会陷入老师的思维困境,冉阿让是不是很悲惨?何必纠结,何必苦恼,想想探春吧,她在爪洼国当王妃呢!现实世界还是美好更多一些,你们觉得呢?

    等待着,时刻等待着,我们要把一部悲剧拍成一部喜剧,哪管你们是不是惊讶的长大嘴巴,露出白牙。我的红楼梦,和你们的红楼梦是不是同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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