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碎片 (第1/1页)

    我一时陷入恍惚，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

    十年前？十年後？还是这十年以来的所有？

    思绪再度被敲碎，脑海一片错落纷杂，一些碎屑飞溅出来。

    我没有太多时间。他还在等我的回答。我急忙去捡那些碎片，恨不得把它们全部藏起来。

    第一枚碎片，是白sE的。

    高二校庆表演上，裴恩珉一身洁白制服，抱着木吉他，缓步走上舞台。

    他的视线乾净平缓，拂过台下每一张染尘的脸。

    然後他低下眉眼，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发出明亮乐声——

    身旁nV孩吱吱喳喳对我说了什麽，我听不清楚，也没在听，视线始终紧盯男孩扣到最上层的衬衫钮扣。

    衣领环抱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汗珠若隐若现，顺着歌声滑入衣领深处，直至我不可及不可触的远方。

    「这是我人生第一首自作曲，第一次公开发表，好紧张啊。」他笑的时候，眉眼微弯，声音沾满笑意。

    「这首歌，灵感来自一位朋友。谢谢她推荐书给我。」

    一个令人心痒的秘密，我和你。我好喜欢这种感觉。

    第二枚碎片，是蓝sE的。

    小妹偷看了我的日记，扯开嗓子叫嚷：妈——二姐她偷谈恋Ai啦！

    我热着脸冲进厨房，郑重澄清只是暗恋。

    妈气得把我们轰出厨房，说现在忙Si了别来吵她，「你不是高三了？都要考试了，还跟meimei闹什麽闹——快回去念书！」

    我松了口气，但一回到房间就发现小弟正拿着蜡笔，把我日记内页画得乱七八糟。

    我哭出来，弟弟站在旁边也跟着嚎啕大哭。我妄想用橡皮擦恢复原状，但只是把纸张擦得更脏更灰，最终纸张变得又破又烂。

    我抓着日记想去告状，但一看见母亲Y郁的脸sE，便又默默折回房间。

    我戴上耳机，哭着听裴恩珉写的毕业歌，想像自己是海边的贝壳，无喜无悲。

    他歌声如蔚蓝大海，淹过我又灰又脏的躯壳。

    时光如同cHa0水

    涨满了泪水却也充满了希望

    裴恩珉是这麽写的。

    秘密在藏在歌声里。我似乎更接近他一些了。

    第三枚碎片，是红sE的。

    呼x1呼x1要记得呼x1。手指轻点，滑鼠喀啦一声。

    我张开眼睛，鲜YAn的红字斗大写着「正取」两个字。

    真的吗？真的吗？我真的考上了吗？我高兴地哭出来。

    「啊？结果只有这间喔……」姐在一旁安慰我：「哎，别哭啦！终归是你填太多保底的学校……我不是跟你说应该多填几个梦幻志愿吗？唉，真可惜。」

    姐，你不懂。有裴恩珉的地方，才是我的梦幻志愿。

    第四枚碎片是绿sE的。我抱着书经过理工学院，裴恩珉躺在草地上，见了我，对我温柔一笑，说真幸运，竟然念同一所大学。

    我把失控的心跳吞进肚子里，坐到他身旁，草地连触感都绿意盎然，带着一点凉。

    第五枚碎片，是有些清冷的白。电视萤幕里，裴恩珉站在众人面前，零星几道闪光灯落在他身上，他微笑向镜头招手，宣告自己正式出道。

    这年我们同样二十一岁，却像相隔两个世界。

    第六枚碎片，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深夜，我和他隔着空荡的马路漫步。

    他戴起帽子，藏起已被众人熟知的脸。

    但帽沿下的眼神很温柔，如唇瓣一样柔软青涩。

    「谢谢你一直陪伴我。」

    那是我和他的初吻，哪怕相隔了一整个路口。

    第七枚碎片，是绚烂的彩sE。

    出道五周年演唱会上，粉丝的尖叫划破空气。

    「裴恩珉，我Ai你——」

    他站在偌大的舞台中央，朝声音来源看过来，露出灿烂的笑。

    「我也Ai你们。」

    我周围的nV孩们放声喊叫，一阵SaO动彼此推挤，红的h的紫的在他的笑容里盛开了一次又一次。

    我没有跟着激动，甚至生出一GU悲哀来，因为我明白，那不是裴恩珉真心的笑，而她们这些万紫千红，终究是要凋零的。

    问答环节，裴恩珉cH0U了张纸条。

    又问理想型，老套。不晓得这是他这五年来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很有耐心，甚至在看见题目时腼腆一笑。

    「嗯……大概是像玫瑰一样吧？虽然美，但又不是那麽温柔可人。」裴恩珉语气慎重，视线穿过银幕投向某处。

    全场报予此起彼落的欢呼和告白，我前方的nV孩将灯牌高举过头，几乎要碰到夜空，挡住裴恩珉发出的光。

    「我就是那朵属於他的玫瑰！」我多想爬上她的头顶放声呐喊，但我微张着嘴，终究什麽声音也没发出来。

    裴恩珉——

    你是yAn光、空气和水，滋长我的青春。

    裹上你给的糖衣，我盛开在十六岁的夏天。

    我只属於你，你却永远不会只属於我。

    「……该结束了。」我轻喃。

    於是我转身，挤过一片锦簇繁花，将灿烂花季留给她们……

    然後，独自凋萎。

    那是我的最後一枚碎片。

    我从此又是灰sE的了。

    「Rose？」

    苍白的病房里，裴恩珉还在等我的答覆。

    糖衣碎片在手中化开来，又Sh又黏。

    「我们……分手了。」

    我转头迎向他的视线，终於忍不住哽咽。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想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