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多余 (第1/1页)

    「好不容易有待机时间，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虽然他话中带笑，但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没关系，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心脏一紧，觉得整张脸迅速发烫。

    我瞥向远处的丁仁风，他还在讲电话。我暗自希望电话永远不要结束。

    「……你吃过饭了吗？」

    他没有回答，电话那头传来车门开关的声音。

    「抱歉，政厚哥回来了。我改用讯息和你说吧？」

    我对着空气点头说好。

    通话结束前，我听见许政厚问了一句：「又是梁小姐？」语气有点无奈。

    「我正要吃。照片你觉得我该吃哪个？」

    裴恩珉传了一张照片给我，照片里是一盒沙拉和一块面包。

    我和他前几天才加入通讯软T好友，讯息传得不多，往上滑就只有晚安午安早安。

    「你午餐只吃这样？」

    「是只能吃其中一样。照理来说我该吃沙拉，但……」

    「吃你想吃的吧。」我回应。

    过了半晌，他传来咬过一口的面包照。

    「好，我选了面包。你呢？午餐吃什麽？」

    我不禁莞尔。

    他每一个标点符号都用得很认真，处处透着拘谨，我能想像他谨慎敲下每一个字的模样，像个乖乖写作业的好学生。

    我知道，他还很不习惯和我传讯息……其实，我们就连通话也透着一GU生涩，像隔着一层膜互相m0索试探。但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我敲下讯息，说自己正要回老家过年，午餐应该会在路上随便解决。

    「啊，後天就是新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你今年会回家吗？」

    「应该不会，毕竟回去也没人在。」

    「你父母今年不回来？」

    裴恩珉父母人正旅居国外，享受退休後的悠闲时光。听说他们本来想带裴恩珉一起去，但裴恩珉坚持留下来，想先实现梦想。

    他父母欣然答应，只要求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要让他们失望。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裴恩珉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不会，虽然他们知道我出车祸，很想回来看我，但他们快把钱花光了，现在订机票太贵，我叫他们别回来。」

    他传了一个笑脸贴图给我，似乎是觉得这理由有点好笑。

    ——这样，今年你又要自己过吗？

    我没把这句话传出去，只留在心里。

    「你过年也要忙工作吗？」

    「没有公开行程，但工作还是不少。」

    我脑海里骤然浮现这样的场景——外头传来热闹的烟火喧哗，而他一身黑衣，独自一人窝在昏暗的工作室里，只剩自己的歌声陪伴。

    「这样会不会太累？」我忍不住皱眉。

    他慢了些才回覆：「和平常一样，所以没关系。」

    在讯息和讯息之间的短暂停顿里，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迟疑。

    这时，丁仁风恰好结束通话，朝我这走来。

    我从台阶上起身，但视线和双手仍紧抓着手机不放——

    「还是，你要来找我？」

    我鼓起勇气敲下最後一行字，送出。

    「你刚在讲电话？」上车後，丁仁风问。

    「嗯。」

    「和谁？」

    「男友。」我答得很快。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没理会他，迳自转身系上安全带。

    忽然，他声音传来——

    「现在我才是你男友。」

    「……你说什麽？」我怀疑自己听错。

    「没事。」他淡淡地说，「只是假的，我知道。」

    「……你发什麽神经？」

    「开个玩笑而已。」

    我正想开口回应，手机突然震动两下。有新讯息。

    「我很想，但可能没有时间……对不起。」

    嗯，是意料中的结果。

    我对着萤幕挤出笑容，传了张OK的贴图过去。

    我点开手机相簿，刚才拍下的玫瑰，依然在yAn光下灿烂明媚……

    这样就够了。

    我不可以太贪心。

    「你g麽这个表情？」丁仁风嘟囔，「我都说是开玩笑的了……」

    「没什麽，不是因为你。」

    手机不再震动，萤幕由亮转暗。

    「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为什麽，大家好像总是很忙。」

    我望向窗外，只见沿途高楼大厦飞掠变换。

    回家的路上，似乎看不见海。

    路上有点塞，我和丁仁风买了麦当劳在路上吃，走走停停，回到熟悉的小区时已接近傍晚。

    丁仁风送我到巷口，准备下车时，他不晓得从哪变出一盒凤梨sU，要我转交给爸妈，顺便替他问好。

    「谢啦。」我晃晃手中礼盒，「新年快乐。」

    丁仁风朝我灿烂一笑。

    「新年快乐。」

    我一手提着行李袋，另一手提着礼盒，转身迈步——

    「嘿！」他突然喊住我。

    我回眸。

    一阵寒风吹来，彷佛能刺进骨髓。

    丁仁风站在紫蓝sE的天空下，恍惚间好像又变回那个瘦小的男孩。

    「怎麽了？」我问。

    「我……」

    他开口，却始终没继续说下去。

    「你到底要说什麽？很冷。」

    「……没事了。」他释然一笑。

    「我只是希望你今年能快乐一点。真心的。」

    我愣住，看着他转身上了车。

    车子扬长而去，隐没在完全降下的夜幕里。

    我独自沿着街巷，缓慢地走上天桥，走过我二十几年来每天的日常。

    希望我快乐，意思就是我并不快乐。

    可是，我为什麽不快乐呢？

    家境清白，h赌毒一点不沾。家里人多，虽然吵了点，但也热闹。父母时常拌嘴，但吵着吵着也这麽过了大半岁月。

    一切都是如此平凡，平凡得我连悲伤都显得矫情。

    我的人生如一张白纸，挑不出优点，但也挑不出一点错处——

    我有什麽好挑剔的？

    能看见家了。一幢老旧的三层透天厝，在夜sE里像个慈祥老者，朝我伸出布满皱纹的手，试图将我收揽其中，我不自觉加快脚步。

    「哗——」

    隔着一扇门，我听见搓洗麻将的声音，还有欢腾的吆喝声。

    姊低声抱怨，爸洋洋得意地挑衅，弟爽朗大笑，妹亢奋地吱吱喳喳。他们四人很投入，妈似乎也没闲着，明明不打麻将，倒是「吃！吃！」喊得很欢快。

    寒风呼啸，钻心刺骨，有GU暖烘烘的热气从屋内传出来。

    但是我的手停在铁门手把上，始终不敢推开。

    这瞬间我莫名在想——

    要是我现在进去，屋里就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