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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1/1页)
最终,是勉强心平气和的一句:“想好了吗?” 苏致说:“或者你愿意放我走。” 那就没得聊了。 苏致偏着头看窗外繁华的市中心和乌云压顶灰暗的天,觉得这可能是近期最后一次看天。给皮肤消毒的时候脖颈有微弱的凉意,针尖很小,涂完酒精仅有一点轻微刺痛,蒋谦注视苏致扭向窗外向往外面的脖颈,绷直的脖颈在白日天光下有些半透明,下面青筋清晰可见。 “是哪里?”蒋谦问的是画框里草原雪山相接的地方,山顶上一轮广阔湛蓝的天,半山腰七彩的经幡,隐约可见的寺庙,山下明珠一样闪光的湖泊,星点的野花藏在山脚的绿草地里。 苏致头也没回:“藏区的一座小山,叫什么已经忘了。” 琼睦岗嘎北峰的一座雪山。苏致说忘了,但是蒋谦知道。 “现在还来得及。”蒋谦微微叹气,似乎有几分怜悯:“你知道,我说的回来不是……” “蒋谦。”苏致轻声打断他的话:“我不会的。” 蒋谦有点无奈:“你以前很喜欢我。” 苏致望着天的眼睛里带了点嘲意,也许也是想起了以前很喜欢蒋谦的自己。他带着笑和无可转圜的疲惫开口:“对。” 以前很喜欢。 “没得聊吗?”蒋谦低头看到苏致指尖的粉色颜料,抽出纸巾想帮他擦掉,苏致躲开了,“可以先等等吗?” 他无法接受清醒时候蒋谦的任何触碰。 如此界限分明,蒋谦于是明了。 可还是不死心:“阿旻可以和方野和好……”说到一半想起苏致那晚的长篇大论,细品其中苏致的怨怼愤恨,便也作罢。 好吧,既然如此,那他们就都践行自己的人生信条好了。 “两个月之后你会放我走吗?”苏致有点困了,阴云密布的天气很适合睡觉,在茶几上搁下手肘有点困倦地闭眼,听到蒋谦的声音:“最好是不用。” 好吧,也不是很难理解,那就祝自己好运。 睡得并不好,也许是那个小装置的原因,苏致反复想起十年前那个潮热的夏天。 起初是暮春,天气最反复无常的时候。 刚到贺家就下雨了,他没带伞举着装模作样几本教材疾跑一路才没迟到,主人家的佣人撑着伞来开门,问他是不是苏老师,他才要点头,佣人身后出现一道身影,脸被黑伞遮着,只能看到一身笔挺西装,助理给他打着伞,再后面还有两个保镖。 佣人回头见蒋谦离开,立刻往外走了两步开路,苏致也懵懵跟着退,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看到对方英气的侧脸和微抿的唇。 苏致晃神一瞬,以至于回神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溅在对方西装上还有他头顶的雨珠,弹起来的时候闪着炫目的光。他捂着快跳出来的心脏捏了捏,很想回头看又有点不好意思,犹豫几秒车已经走远了。 那是很错误的开始,作为追求美的人,得不到的至美就是原罪,得不到不如从没见到。 贺家小公子是模板式的贵族omega,说话温柔一举一动都是优雅从容,像一只昂贵但没有灵魂的美丽木偶,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他学习油画只是为了应付艺考以及给他标准的贵族omega身份再新添一项模板式的特长。 苏致确信,这会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可以完美完成家庭作业,但不会理解偶然出格的线条和溅在油画上的突兀颜色有多令人惊喜。 这一年苏致刚大学毕业,自由职业,喜欢在弟弟开学之后背上画框随便买张票去随便的地方。 第一堂课了解学生基础,贺襄已经学过简单的构图和素描,看过那些规规矩矩的学院风作品,苏致更笃定贺襄是个模板式漂亮人偶的论断——也可以理解。 他点头,在一张草稿纸背面随意列下教学计划给贺襄看,贺襄眼也不眨看他随性划出来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规划自己的进修路线,简洁的语言很容易明白,他点点头。 “好,那么这几个月,就请多照顾了。”苏致说着打算伸手,仅有一个动势就停下,他猜想自己的漂亮学生大概不会跟自己的家教老师握手。 然而贺襄眨了眨眼有点好奇地看着老师伸出又收回的手。 从贺家出来已经天晴了,怀江的天总是这样,来的快去得也快,天上云层里明光微现泄出落日明媚的光,甚至出现一线彩虹,于是又是一个色彩浓郁的傍晚。 贺襄是很听话的学生,教他画画除了有点无聊以外其他都很好,这份兼职将会轻松愉快,苏致脚步轻快地回家,路过巷口常去的画材店,看到门口显眼处的石膏像,大卫依旧很忧郁地45度看天。 他几乎立刻想到贺家门口一闪而过那张冷峻的侧脸,一种东方式的完美,恰到好处的五官任何一部分都不会喧宾夺主,组合在一起几乎等同美神降临。 苏致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某种躁动冲动的情绪击中才会想到这种荒谬的词,但回家后他还是很快展开画框画了雨中闪着一轮银色弧光的黑伞以及伞下修长的身姿,雨珠同样成为他轮廓的圣光。 苏致想,自己沦陷地有点太快。 之后的日子一天天印证贺襄的古板,花瓶就是花瓶,玫瑰就是玫瑰,他的画和他人一样模板式完美,贺襄并不会理解偶尔不照本宣科会有多快乐,他甚至会反过来疑惑为什么苏致有一些很草率、按照他所授内容而言连草稿都不如的作品参加了画展。 夏天过去一半,苏致又在贺家看到那个人。 这次知道了他的名字,因为贺襄很乖巧地喊他蒋谦哥,陪着父母招待客人。 苏致在自己漂亮学生的书房撑着脸观察这位叫做蒋谦的先生,心想怪不得上次回家怎么也画不出他的脸最后只能画伞下的美人。 即便画出来完美的五官也画不出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 ——大概是很难企及的人。 可真苦恼。 送走了那位先生,贺襄回来上课了,由于授课被打断今天不得不延时,贺家一向很大方,付了优厚的加班费并且提出叫司机送一送苏老师,但最让苏致觉得贴心的是贺襄的父亲很有礼节地送了自己一张票邀请自己八月底去胡岩看开幕式——贺家势力范围在北面,为了拉动当地经济吸引游客在当地建了大型户外运动场,并且组织了一场户外越野比赛在开幕式上表演,据贺襄说,那位叫做蒋谦的先生也会赏脸出席。 最妙的是门票上那个俱乐部的名字苏致认识,他跟他们的负责人在西北组团当过驴友。 八月底开幕式如期举办,首先是二十多辆拉风的重机车背着写着俱乐部名称的彩色旗帜绕场,赛场很刺激但是说实话沙漠里又晒又热,即便他们有专门的观赏席位比露天好一些但蒋谦还是没什么兴趣,不过碍于世交的面子不得不赏脸出席。 彩色礼花之后机车嗡鸣响起,周围有激动的口哨和尖叫,几分钟之后绕场结束,大概可以安静了,然而观众席又是一片惊呼。 穿着赛车服的人横腿起身,轻巧跃上停稳的机车,贴身的赛车服显得腰细腿长,摘头盔抹汗的动作英姿飒爽,他接过递过来的火炬翻身上花托形圣火台给开幕式点火,一连串动作流畅又帅气,当然,最令人惊讶的是完成这荷尔蒙爆炸一幕的人是个beta。 同时身边组织这场比赛的主办方之一贺景焕看清那张脸不由惊讶:“苏老师?” 蒋谦不由侧目,然后看见灼热日光下比太阳还炫目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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