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当骑骏马踏平川 (第1/2页)

    明光书院并不是一个只讲书授文的地方，除了梁夫子，还有其他几位夫子教授不同的课。

    其中有一位李夫子，李维，曾是武举人出身。现任明光书院骑射课的夫子。

    礼，乐，射，御，书，数，明光书院显然是打算将学生培养成德才兼备的文武全才。

    四月莺飞草长，李夫子给马厩里的马儿们，都换上了新的蹄铁。

    书院附近有一处位于半山腰处的大片平地，经改造后，成了一处练马场。

    隋遇身着鸦青色劲装，深棕色的牛皮护腕绑着袖口，一头长发高高束起马尾。脚踩长靴，最近个头开始抽条的他，身形修长挺拔，一身利落打扮，英气勃发。

    他手持马鞭，负手站在一旁。尘土飞扬间，气质卓然。令人见之不忘，只感叹少年意气，逐日追风。

    “遇儿，眼下日头有些大，来树荫下站着，省得被太阳晃到眼睛难受。”叶栖衡也换上了一身急服，抬手遮在隋遇的眼上，将他领到了树下。

    “遇儿”这个称呼，是在某一天叶栖衡突然改口的。当时隋遇正在背书，没有听清。

    等到之后发觉，却为时已晚。被叶栖衡这样亲密称呼，隋遇感觉不大自在。每次听到，心就像被羽毛轻轻撩过。

    他也试图让对方改口，可惜叶栖衡每次都蹙起眉头，一副受伤模样：“你大哥还在书院时，常这样称呼你。我以为我们俩的关系已足够亲近，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你，唉，算了，你就这么叫吧……你开心就好。”

    隋遇向来吃软不吃硬，每次都败下阵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放弃了。被对方几句简单话语，迷糊得晕头转向的他，忘记了叶栖衡明明曾说过，他大哥很少说家中的事情。

    “嗒嗒嗒——”马蹄声阵阵，数匹丰神俊朗的骏马在马场中，纵情奔跑。

    李夫子敲着立起的双面鼓，示意学生们集中，准备比赛骑射。

    隋遇将手中的马鞭递给叶栖衡，后者接过，理了理他的碎发，微笑着前去集合。

    至于隋遇，则是盘腿席地而坐，揪起两根小草，在手里摆弄。

    别看他今天打扮得挺帅，其实就是个气氛组。在马场边凹了半天造型，连根马毛都没摸着。

    鉴于他此时的身高，与书院里马儿膘肥体壮的体格，从未骑过马的他，只敢在一旁远远看着。

    十只靶子均匀地立在场地中央，每个人都要御马而过，瞄准靶心，拉弓射箭。

    连着三场比试下来，显然方冀最优，次次射中靶心。叶栖衡稍次之，两次偏移了靶心。至于方醒，仅有三支箭没有脱靶。

    这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差距也太大了吧……

    隋遇瞧着叶栖衡纵马飞驰，左手松开缰绳，整个人随着身体微微前倾，反手从箭筒中抽出箭羽，搭弓满弦，扭身向背后天空射出。

    一连数发，身下的黑马马蹄飒沓，狂奔卷尘。疾驰间，叶栖衡的挽弓动作行云流水，在马背上稳如泰山。一身急服劲装勾勒出颀长矫健的身形。此刻的他，没了平日的温润清隽，眉眼飞扬，眸中满是沉着坚毅，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利剑，锋芒尽露。

    方冀方醒，策马紧跟其后。

    隋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叶栖衡，不似往常的温润如玉，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与此处的山腰平地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这是他骨子里自带的杀伐骁勇之气。

    他不应该在这，隋遇心里涌起一个念头。

    不仅仅是状元，叶栖衡就像是被困在明光书院的一只苍鹰。他不属于这里，他该在黄沙万里的漠北，血战沙场。

    明明四月的春风，轻柔似纱。隋遇却感觉凌然的风霜迎面袭来，带着一丝寒意与血气。

    也许，叶栖衡，应该站得更高。

    有些人，生来便是光耀夺目，身具上位者之姿。

    隋遇坐在树下，视线紧紧跟随叶栖衡的身影，被心里冒出的想法一惊。一转脸就看到殷武站在不远处。几乎将整个人隐于阴影中，若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隋遇一直觉得殷武和叶栖衡的关系很奇怪，朋友，书童，仆人，亦或是手下。

    很难对他俩的关系，给出一个清晰的描述。来到书院快三个月，隋遇从来没听过殷武开口说话。

    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很神秘，同时也很强大。

    而这样的人，却对叶栖衡言听计从。

    隋遇猜不透，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费尽心思去窥探。

    可这次，殷武却一反常态主动来到他身边，与他搭话。

    “这是骑弓抛射，鞑靼人善骑射，汉人的步兵队列很容易被这样从天而降的密集箭矢所击溃。昔年太祖打天下，手下猛将叶正渊，总结了鞑靼人的骑射技艺，开始带兵苦练。靠着这只精锐的弓盾铁骑，大败鞑靼。”

    “叶正渊身为开国功臣，忠心耿耿，叶氏一族更是尽心职守，戍边守疆，有他们在，鞑靼绝不敢来侵扰。”

    殷武好像是对隋遇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眼见叶栖衡一行人减了速度，他又回到了阴影处，沉默伫立。

    隋遇看着已经下马的叶栖衡，眉心微微动了动，隐去了眸中的一缕幽光。站起身时，已是面色如常。

    比试结束，每人的成绩都在榜纸上被清楚地记录下来。看着脸上没了平日里那份笑意的方醒，隋遇转着手里的细草，嘲笑道：“你们俩真是除了长相，浑身上下找不到其它相似的地方了。”

    方醒嘴角一掀，冷笑道：“起码我还能坐在马背上，不像某些人，爬都爬不上！”

    被戳到短处的隋遇，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把手里的草一丢，不服气道：“那是我没学过，只要有人教，我肯定比你强，你这个脱靶男！”

    方醒一听到隋遇给自己起得外号，也失去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冷静，指着隋遇嚷道：“你说什么？”

    “说你呢，脱靶男！”

    方冀和叶栖衡一人负责一个，伸长胳膊拦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方醒和隋遇你来我往的幼稚吵架声，引来了不少人的旁观，叶栖衡无奈地揽着隋遇的肩，一点点按着他向后退去。同时，给方醒递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激怒隋遇。

    方醒透着精明的双眼微眯，心里瞬间打起了算盘。

    “隋遇，既然你说只要有人教，定然比我强。那不如就让你衡哥教你，之后咱们俩一对一单挑，如何？”

    隋遇情绪正激动，也没过脑子就直接应下：“行！”

    “好，那一言为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方醒瞬间褪下了愤怒的神情，换上平日的精明笑容，洋洋得意地转身离开。方冀跟在他身后，低声说道：“隋遇又没说假话，你生什么气？以前又不是没人说过，怎么不见你发疯？”

    “小孩子一个，我怎会与他生气。”方醒嫌弃地看了一眼弟弟，“要不说你是块木头呢，真是愚钝。”

    方冀：“……”

    隋遇看着方醒离去的背影，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他不安地问叶栖衡：“衡哥，方醒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

    “不是。”叶栖衡心里了然，方醒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给他寻好处呢。

    “既然答应了要学，那就好好学。至少，要学会骑马。”

    隋遇望向场中神气十足的骏马，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向往之意，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