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度过发情期 (第1/1页)

    希维尔人生很长一部分都是和老师在一起的，老师教他识字，喂养食物，考核他魔法，以确保这是个足够有价值的灵魂，能让他在和魔鬼的交易中攫取更多利益。老师可不会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他只会轻轻皱眉或者沉着脸点头，少有的几次笑都发生在希维尔魔法突飞猛进时。

    而且老师笑起来也并不好看，他脸上的褶子本来就多，希维尔更希望他保持面无表情。再者，被他算计了的老师勃然大怒，更不可能露出什么笑容了。

    这和眼前的青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希维尔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眼睛里透露出戒备的意味。

    弗雷德里克自认无往不利的笑容没有得到回应，抬手挠了挠头，“呃，怎么说我也是受害者吧？你说句话？”

    希维尔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却一言不发。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疑惑，对方似乎没有追责的意思，那个笑容不是清算的前奏曲，而是谅解的尾声。

    “我身体还不错，一般的魔法对我伤害不大。”弗雷德里克眼睛一转，一脸真诚地说道。

    “......”回复他的还是沉默，希维尔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实事求是的人。最勇猛的武士也抵御不了魔法的侵蚀，这是众所周知的。但目前青年毫发无伤还能和他正常对话，实在有悖常理，希维尔不认为是自己的施法出了差错，那目前就只剩一个可能，青年是某种法术抗性较高的亚兽种。

    想到梦中的黑龙，希维尔面无表情地打量青年一眼，决定让事情简单点，“你是龙吗？”

    “啊？什、什么龙？”弗雷德里克惊得要跳起来，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没龙告诉他出门被认出来怎么办呀！以前龙是强大的魔法生物，但不算珍稀物种，出街倒是不用隐藏自己。现在龙在大陆上近乎绝迹，虽说还没有成为传说，但弗雷德里克也不会蠢到到处宣扬自己的身份。

    他还没学会变人的时候，烈焰蛇在他旁边嘶嘶吐信子，“人类好可怕，一看见我就尖叫，拿东西砸我，用脚踩我，还得骂我。”

    弗雷德里克远远地看人类一眼，心想，那也很合理，烈焰蛇看着就吓人，人类不喜欢它很正常。

    不过他不打算伤朋友的心，于是他说，“人类真胆小。”为了不吓到胆小的人类，他后来都伪装成他们的同类。

    可眼前的人类看着并不胆小，弗雷德里克有点不确定了。他从有记忆以来，生活的范围就围绕在火山及其周边，这里的居民朴实而懵懂，对于青壮年有着天生的好感，于是他随口说自己是一位热爱冒险的普通人，时不时帮助镇上的人干活，时不时消失无踪，大家都习以为常，从不过问他的行踪。

    镇上太多孤独的老人，大家总是很欢迎爱听他们唠叨的弗雷德里克，哪怕弗雷德里克有时候并未听懂那些故事，但他还是会给出及时的回应。那些孤独的老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尾声，他们沉溺在自己的故事里，他们有太多的过往值得回望，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勾不起他们的好奇心。

    没人过问弗雷德里克的身份，老人们很自然地接受了一个四处冒险偶尔回家的年轻人，孩童们更是对这个总能带着他们玩闹的大哥哥无限欣赏。弗雷德里克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尽管他知道，再过几年，他不变的外貌总会带来麻烦，他不可能永远拥有这个身份。到那时，他该做什么，该去哪？弗雷德里克还没有想好。

    但此时此刻，一个只出现了一天的陌生人一眼就看穿了他。对方自然的语气让弗雷德里克有一瞬的迷茫，他怎么知道我是龙的？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过呀？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迷茫，希维尔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你的翅膀刚刚没收起来。”

    啊，这个原因！弗雷德里克重振旗鼓，这个他有准备，于是再次信心满满地开口，“那不是龙的翅膀，我是亚兽，人和鸟类的混血。”

    “......”

    希维尔经历过太多谎言，或高明或拙劣，但这么明显的拙劣还是让他未出口的话一顿。他不由得想象自己准备齐全地去找老师，老师回复说，这不是魔鬼的契约，而是他和羊圈里的黑羊签的契约，主要作用是每年从羊身上剃点羊毛保护他不秃顶。

    “让我看下你的翅膀。”希维尔开口。

    弗雷德里克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如果它是一头受过良好教育的龙，它会发现黑袍巫师讲话的调调很像那种学院里的教导主任，威严且不容反驳，云淡风轻且理所当然。所以没见过世面的黑龙噔地立正稍息，嘭地变出了自己的翅膀。

    这次希维尔看得更清楚了，他伸手轻触黑色的鳞片，坚硬，温热，像一条流淌着的黑河，波光粼粼，生机勃勃。和他之前在书上见到过的龙一模一样。魔法书籍上的图画都是留影术留下的清晰影像，希维尔确信这种鳞片的光泽他没有在什么鸟类上见到过。

    有点痒，弗雷德里克被触摸到的地方轻轻抖了一下，黑河泛起涟漪，希维尔收回了手，又一次平静地下了判定：“你快发情了。”

    他不顾青年瞬间睁大的瞳孔，自顾自说道：“你的鳞片硬度属于未成年龙，这附近是火山，你应该是火龙？成年火龙的鳞片是红色的，你的鳞片是黑色的，但是已经不是刚出生小龙的纯黑了，光泽感更强一点，而且......”他伸手又抚上青年的翅膀，用力向下摁了一下，弗雷德里克感到一种古怪的触感，还没反应过来，希维尔就松开了手，“嗯，按下去有点泛红，应该快到发情期了。”

    弗雷德里克收回了翅膀，放弃了挣扎，没有试图再说自己是什么鸟人。这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在和朋友之前讨论过的“被人发现自己的火龙身份怎么办”这个话题里，第一解决方法就是说自己是鸟人by火山兔，第二解决办法是殴打对方直至其失忆by烈焰蛇，第三解决办法是和对方谈判。

    方案一宣告失败了，弗雷德里克也一直觉得火山兔不靠谱，看着黑袍法师的小身板，他又果断放弃了方案二。

    “你是第一个猜到我身份的人类。”他咧嘴笑了笑。

    “很荣幸我没有沦为蠢货。”希维尔公式化地抬起一点嘴角，红龙一时没从这张微笑的脸上读出讽刺，他的生活环境里很少有讽刺这么雅致的交流方式。黑袍法师没从红龙的脸上看到尴尬或是不虞，虽然这不是他的目的，但红龙的反应还是让他收敛了点，没有继续使用他在过去生活里常用的语言武器，他伸出了手，“我是希维尔。”

    他没有姓氏，一个孤儿当然不会有姓氏，过去他会用老师的姓氏武装自己的名字，让它听上去更有气势一点。可惜那些贵族可不会被唬住，希维尔习惯那些带着恶意的嘲弄，或是带着同情的目光。于是他不再虚张声势，他只是希维尔。

    红龙完全不懂贵族之间交换姓名的礼仪，也不知道人类姓氏的讲究，但他感觉到了对面的郑重其事，于是也伸手握住了希维尔，“我是弗雷德里克。”

    龙也不会有姓氏，据说以前和人类签订契约的时候，有的龙会冠以人类的姓氏，但总之龙不太在意这个。希维尔从弗雷德里克的动作上莫名感到一丝傻气，龙的真名不轻易透露——他在书上看到的，因为它们总是被人类蒙骗，所以龙之间流传着不成文的规矩，不要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名，这样在和人类的谈判中至少能掌握一点主动权，不会被骗着签订不平等条约。

    希维尔怀疑这是个真名，他打算验证一下。

    “弗雷德里克？”

    “我可以帮你度过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