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惟君顾_一百零六家书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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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零六家书 (第1/1页)

    三月六日,巳初,左卫率府兵营房。

    盥洗房里,周渠清掬了捧凉水醒醒神。他简单洗漱了一轮,随後进屋换了身便服,抄起桌上的小半袋碎银往怀里一揣。

    朱天捷半睡半醒呢,就听得左边有人在捣鼓。一睁眼,果然,大高个连襆头都戴好了。

    「周老弟,去哪儿浪啊大早上的?」他睡意朦胧,侧过身,打了个哈欠。

    什麽老弟?不就b他小半个月而已。没大没小的,亏我还是他上司!周渠清不爽:这人净知道占些嘴上便宜,难怪太子跟他不对付的很。

    周渠清含了粒口檀,也学着朱天捷吊儿郎当的语气,讥讽道:「您老就别C心了!多睡懒觉,省得折寿。」

    ……算了算了,睡觉最大。朱天捷呼啦一声蒙上被子,懒得跟他计较。

    一天前,左卫率府。

    「家书?」周渠清放下手中的地图,随门卫匆匆走出营房。怪事,入伍以来,自己从未收到过家书。难不成家里出了什麽事情?

    托人从泸州捎信来长安,怎麽说也得小半个月,若是出了大事,只怕人都凉透了。

    想到这儿,周渠清不由得加快步伐。

    景风门门口站了个商贩打扮的男子,看年纪,不过三十岁出头。他一揖,简单说明来意,便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个竹制邮筒。

    「周卫率,令尊说,还有些不便多写的事儿。」周渠清刚一接过邮筒,他便突然来了句。

    「我爹……有口信?」

    那男子点点头。他环顾左右,颇为忧虑:「这……毕竟是周家生意上的要紧事儿,此地人多眼杂,不可多言。」

    周渠清紧张了起来。自家不过就是个小盐商,难道资金周转困难?或是盐引批不了?如此遮遮掩掩,会不会,得去找关系才能……

    「周卫率。」男子咳了咳,略有歉疚,「过两日,在下便要去洛yAn了。您若方便,明日巳正,咱们在得月楼一聚,可否?」

    「这……还请先生移步哨亭,稍事休息,容周某进去通报一声。」「喏。」

    ……

    巳正,得月楼开张才半个时辰,戏台前的位置,就已经叫闲来无事的老爷们占得七七八八。倡伶们妆发未成,也因此台上就一个说书先生撑撑场面。

    「话说那董黯,自打母亲叫那近邻王寄折辱後,是悲痛得茶不思饭不想,夜夜枕戈……」

    说书人极尽夸张的语调,就跟C纵木偶的细线一般,将听众们的耳朵一只只揪住。五十来人像丢了魂儿似地坐着,连呷茶嘬零嘴的动静都没有。

    周渠清冲听众那儿张望良久,并没见着昨日景风门前的送信人。

    「客官是来……寻人的?」小厮看见他在门口杵了好一会儿,就是直gg地看着,也不入席,生怕他要来砸场子,急忙上前询问。

    周渠清不好意思,挠挠头:「算是吧。和人约好了,巳正在这儿会面。」

    巳正?小厮双眼微睁:「敢问客官尊姓?哪里人氏?」

    「免贵姓周,泸州人氏。」

    「啊!客官请随小的上楼来。尊客已在包厢等候多时了。」

    包厢,等候多时?得月楼总共才五个包厢,各个都是赏戏的绝佳宝地,一炷香一锭银子。若不是挥金如土的富豪,谁会在戏没开场时就订座呢。

    看来昨天那人还挺有钱。抑或,差他来找我的人。

    「有劳领路。」周渠清颔首,跟着小厮走上楼梯。

    门推开。

    东侧雕花木窗前,一位老者背手而立,右手慢悠悠地盘着两枚核桃,凝神盯着人流如织的主街。一袭半旧的绀紫长袍,乍看低调,但仔细琢磨,数百枚歧头云暗纹,缎光幽深,非缂丝不可得。

    「二位客官慢聊,有需要的再招呼。」待周渠清进了屋,小厮便识趣退下,顺手合上门。

    老者听见动静,挪了挪步子,偏头冲周渠清一笑:「门下侍中何治真,见过周卫率。」

    「晚辈周渠清,见过何相。」周渠清叉手一揖,不敢怠慢。

    何治真收起核桃,抬手拍了拍周渠清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多礼。「何某今日邀周卫率前来,只是出於私心,想多结交些後起之秀。不过呢……」

    他提起茶壶,不紧不慢地沏了两杯。

    「你我若以周卫率、何相相称,未免生分。不如,您唤何某七郎,何某唤您四郎,可否?」

    连我在家中排行第四都知道。看来,果然要谈「家事」。

    周渠清不动声sE:「何相只管唤晚辈四郎便是。但晚辈对何相素来敬仰,唤您七郎实乃失礼,自觉不妥。」

    说罢,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何治真见他豪爽,甚是满意,举杯相敬。

    但茶才刚到嘴边,却忽然停住:「对了四郎,敢问令尊官居几何?」

    「家父只是一介盐商罢了,族里,除了周某,也无人入仕。」周渠清低头,语气平淡。

    何治真了然,轻轻抿了口茶。「四郎弱冠之年便官居四品,主掌东g0ng禁卫,想来,乡亲父老亦与有荣焉。」

    「何相折煞晚辈了。」周渠清扬起头,眼见着窗外的行人走卒熙熙攘攘,忽然想起昨天的「商贩」,觉得有趣:「晚辈二月二十日擢升为东g0ng左卫率,今天才三月初六,这好消息,恐怕还未传至泸州吧。」

    既如此,家里又怎会托人带信到东g0ng呢。

    何况那人明显不是泸州口音。

    他故作疑惑,皱眉看向何治真。

    何治真不为所动。尽管周渠清当面拆穿了他的把戏,他却依旧言笑晏晏:「噢哟,瞧瞧我这破记X,叫四郎见笑了!」

    他拍拍脑门,忽然灵光一闪,言语间带着几分欣喜:「但是,倘若四郎的双亲,思念至极,专程去陇西军探望,在路上,可不就听见传闻了吗?」

    ……我爹我妈?去陇西军探望?路上?周渠清听得云里雾里,却隐约感觉大事不妙。

    「带上来。」何治真的声音不复先前般和蔼,生y异常。

    周渠清循着何治真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任由衣着光鲜的仆从们押解着,从屏风後蹒跚走出。

    难怪进门就是孝子董黯的摺子戏。

    一个半月前,还在西北边境「斗殴」的周渠清,若知道父母将以人质的身份「做客」长安,决计不会接受太子的提议,供职东g0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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